身子往前坐了坐,安宁看向司机:“很恐怖吗?”
三岔路口红灯,车子停下。
司机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姑娘:“恐不恐怖我不知道,知道那小区的人怎么都搬走了吗?”
安宁一愣:“都搬走了?”
绿灯亮,司机踩下油门:“对啊,听说从那天过后,每晚都能听到女鬼嚎啕的声音,特别恐怖,那物业想了不少办法还是没用,大家这才搬走的。”
看了看导航,司机又道:“我说,小妹妹,那里都成废墟了,你确定地址没错?”
传音询问桃桃,得到确定后,安宁点头:“没错。”
半个小时后,在汽车的尾气声中,安宁站在小区门口,看向不远处的残垣断壁。
挥手将桃桃放出来的瞬间在其身上贴上符箓:“老实说,事情都过去也有五十来年了,就算人还活着也都七八十了吧,你确定还要去找他?”
没有听到安宁的声音,桃桃抬脚往里走去。
熟悉的青石路上两边已没了树木,精致灰白的外墙已然掉落脱漆,再往里走,正是司机口中所说的被火烧毁的房子。
那里承载着她和梦一生许多的回忆,大多是好的,比如,一生曾抱着她站在阳台上看夕阳西下,又比如,一生曾坐在客厅跟他讨论婚礼过后的蜜月去哪儿,再比如。。。。
跟在后面的安宁本来还慢悠悠地走着,突然见到刚刚还好好的桃桃周身的阴气加重,脚步加快:“你怎么了?”
散落在地面的灰土废砖飘在空中,双目赤红的桃桃转身看向安宁:“他怎么可以骗我?!他这个骗子!不仅杀了我还想让我魂飞魄散!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阴云笼罩下,阴风似龙卷风狂躁,将桃桃整个包裹在里面,安宁发丝飞舞,在昏暗的天空下,带着灵力的声音放大:“桃桃,你先冷静下来,有什么我们一起解决。”
锐利的尖叫声传来,桃桃消失在眼前。
现场逐渐恢复正常,安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桃桃如今的模样已经失去理智,要是真让她找到那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谁呢?
走出小区,安宁环顾四周,这个小区的地址位置很好,背后靠山,视线往山上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烟雾看去,神色一顿,下一秒消失在门口。
念安寺中,来往不少香客,站在寺庙入口处,安宁看向迎客僧:“阿弥陀佛,敢问小师父,这寺庙至今为止已有多少年?”
双手合十,穿着僧服的小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本寺已有上百年历史,不知施主有何指教?”
微微笑了笑,安宁看向山下一览无遗的废弃小区:“听说那房子当时烧的很厉害,不知道哪位师父目睹过呢?”
小和尚回忆了一下,摇头:“不如施主往里面走走,或许有缘能遇到可以替你解答之人。”
念安寺呈长梯形,共有三层平台,下面两层都是用来烧香拜佛的,进入院内,走上第三层,安宁抬头看着匾额上黑底黄字的‘藏经阁’三个大字,视线落在关闭的大门上。
“站住”
还未走近,走廊的一边传来制止声,安宁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老和尚。
老和尚似乎脾气不好,指了指柱子旁边写着‘请勿靠近’的指示牌喝道:“施主是不认识字吗?这么大四个字放在这里,真当摆设了?”
安宁本只打算走近看看,被老和尚这么一吼,脾气也跟着上来:“这么凶?怎得,你们出家人最擅长的平心静气到你这里也成了摆设?”
反被将一军,老和尚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冷笑两声,安宁眼尾扫了过去:“怎么,不仅暴躁还耳聋?”
长长的白须发抖,老和尚手臂一伸,指着对面的女人咬牙:“你。。。你。。”
“师叔!”
青年的声音传来,安宁偏头往老和尚身后看去,一名帅气光头小哥哥出现在视线里。
“师叔,师父找您半天了,您怎么在这儿?”
找到主心骨般,老和尚嘴角拉的老长,指着对面的女人:“那个施主蛮横不讲道理,老衲不过告诉她这里不让进,她居然骂老衲耳聋!”
见光头小哥看过来,安宁露出八颗牙齿:“老和尚,出家人可不诳语,你确定你是好言好语跟我说的?”
接收到对方带着歉意的眼神,安宁吧唧一下嘴,转过身不再理会还在委屈告状的老和尚。
劝走老和尚后,小哥走了过来。
双手合十,微笑行礼:“小僧叫青山,敢问施主可是从下面来的?”
虽说容貌在安宁面前一向有优势,可若是遇见个蠢得,那再好看的人也只能挥手告别,收回笑容:“你这话问的奇怪,寺庙建在半山腰,我不从下面来,难不成从天上飞过来?”
青山眸光闪动,笑得如沐春风:“施主这般聪慧,自然知道贫僧说的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地面,安宁顿时产生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笑了两声,青山往旁边侧身,手臂往旁边伸去,做出恭敬的‘请’:“师父正是寺里第一大长老,曾今有幸去过一次下面,感觉到您的气息,特意叮嘱贫僧亲自来接。”
去过地府?好奇心再次被点燃,活人去地府,若是没有庇护那是会折寿的,加上认识自己的气息,安宁已经开始猜测是哪个判官的老熟人了。
来到二层,绕过主殿穿过走廊,来到厢房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青山推门笑道:“师父,施主来了。”
走进屋内,安宁看向左侧含笑行礼的老和尚,莫名有股熟悉的感觉:“我们认识吗?”
方丈笑道:“多年前,老衲为救心爱之人误入地府,是您将我送回来的。”
美眸睁大,安宁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见对方没有什么印象,方丈淡笑,伸手请对方坐下,这才说道:“几十年过去,老衲如今的容貌差距甚远,您忘了也属正常,老衲出家前,俗名叫做尹无余。”
当年尹无余回国后,第一次见到桃桃就被吸引,这个女人,不仅是容貌和气质,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完美的符合自己心中对另一半的要求。
得知是梦一生的未婚妻后,尹无余就克制自己不能去想,父母开放式的婚姻下,作为牺牲品的他从懂事以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克制,是以,在这方面,他自以为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可缘分总是那么怪,他一向很忙,除了去健身房强身健体外,除了公司就是家,难得的几次外出,全都能遇见那小女人遇到危险,不是险些被车撞,就是被人尾随,又或者遇见小偷,有时候他也在想,这女人的运气这么差,梦一生怎么不安排个保镖跟在身旁。
直到在一次开完会回家的路上,他的车子出了车祸,坐在后座的他还不及询问就被人从窗子缝里丢了张纸条进来。
看到上面写的‘那女人今夜必死’的话,尹无余的心脏彷佛被人揪住,自从得知那女人身边没个保护的人后,他就派了人暗中跟着。
给保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后,尹无余慌了,他知道第二天就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为此还刻意将行程填满,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找她,可眼下,却不得不去了。
房门打开,看到女人没事,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看着一身丝绸睡衣下若隐若现的娇人身躯时,那一刻他体内一直叫嚣着的猛兽都快冲出困笼。
好在,应声灯暗下去时,他无意看到了房门旁,光面镜子里反射出,斜对面房间猫眼上的红点。
意识到中计,尹无余装作不知道般离开,直到房门传来声响,这才带人冲了进去。
听到婚礼取消的消息他也很意外,没想到居然会是自己的原因,明明已经删除了那狗仔的所有记录,为何还会有照片流出来。
更让他担心的是,婚礼过后,桃桃就一直没出过门,他对她的状况一无所知。
这样难熬的日子过了两天,总算得到结果,看着桌上的调查报告,他震惊了。
这一切竟是自己那个同父异母弟弟搞的鬼!
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亲手安排照顾自己的张叔居然是梦一生的表叔。
拿着调查报告,尹无余笑了:“怪不得这么巧,我从小就是张叔照料长大的,想要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吸引我,简直不要太容易。”
桃桃正是梦一生特意找到牵制住自己的工具,之后的一切全是故意而为,包括那漫天飞舞的照片。
打电话给对方时,没想到父亲就在他身边,听到两人正在来找自己的路上,尹无余忍不住笑出声,父亲这心偏的实在太过厉害。
说的累了,尹无余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两口:“我并不想继承公司,在看到父亲的态度时,已然对他死心,不过是转让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那本就是他的,让便让了。”
许是他们也没想过会这么轻松就拿到股权,反而变本加厉。
放下茶盏,尹无余低叹:“为了得到公司所有权,他们竟对桃桃下毒,那女孩也算无辜,所以,我选择放弃了尹全名下所有公司的继承权,同时与他断绝关系离开了这里。”
本意是希望自己的离开能让心爱的女孩顺遂,却不想,这次离开竟成了永别。
听到桃桃被火烧死的消息时,已经过了两周,当他赶回来时,已经传出闹鬼的消息了。
站在别墅门口,他不知作何感想,那样活生生的女孩就这么没了,真的是意外吗?冷风袭来,彷佛在述说着自己的委屈,尹无余莫名心酸。
不管是不是意外,他都会让人调查清楚。
山上的念安寺很出名,听物业说曾经请过那边的和尚来超度,却无济于事。
尹无余想着,或许那些和尚里有见过桃桃的人,带着这个想法,刚到寺庙还没说什么就被带了进去。
当时的方丈名叫静安,是位得道高僧。
偏头看向墙上的画像,尹无余嘴角微扬:“还好有师父,不然老衲早就死了。”
物业来请人超度时,静安就说过,时候未到,可惜他们不听,偷偷找了两个学艺不精的弟子前往,没有作用也很正常。
指了指尹无余的口袋,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桃树枝。
静安并没有伸手接住桃枝,嘴里不知念着什么,没一会儿,桃桃的魂魄出现在眼前。
满是怨气的恶灵极为凶险,尤其还是精怪。
看着对方冲向自己脖子的双手,尹无余吓得连连后退,冰凉的感觉触及肌肤,霎那间,被红绸拉开了。
看着不断嘶吼挣扎的桃桃,尹无余心疼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失去理智的女孩瞠着双目,不断尖叫:“杀了你!杀了你!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没了办法,尹无余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落到静安身上。
“阿弥陀佛”
静安的目光带着慈爱:“施主是天生的佛门中人,普通的邪祟近不了你的身,这位女施主原身乃桃树精成精,这才能借用本命桃枝放在你身上,等晚上睡觉后,趁阳气最弱之时再出手。”
什么叫天生的佛门中人?那不就是说他注定做和尚吗?和尹全断绝关系后,母亲虽没说什么,却也是消失的状态。
对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仅一个桃桃而已,听到对方身死的消息,他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不管对方是不是人,他都不在乎。
尹无余摇头:“刚刚多谢大师出手相助,若上苍真要我出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等到我为桃桃报了仇,如此,才算是了无牵挂。”
叹了口气,静安看向桃桃对尹无余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报仇,女施主非我族类,在这世间查无此人,哪怕你真的报了仇,她的魂魄依旧得不到安息,又何必多填一分因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