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茶轩。
聂胜利约季子礼喝茶。季子礼是负责程雯雯碎尸案的主审法官。
一间专用的包厢里，靠窗坐着聂胜利，靠墙坐着季子礼。
聂胜利不满意地说：“要判，就给个死刑立即执行，免得夜长梦多。”
季子礼说：“给个死缓，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老弟呀！我有我的难处。”
季子礼继续诉苦：“有些事，人多嘴杂，不好弄。不是米到位，就能摆平的。”
季子礼一走，马文韬悄悄溜进了包间。
“这么恶性的杀人碎尸案，却只判个死缓。让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
聂胜利压低嗓音，“没办法！能判成这样，人家就算尽力了。”
马文韬还是不甘心。
既然斩草，就要除根。为什么要留后患呢？
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个坑吗？
死缓，是可以减刑的。两年后，有可能变成无期徒刑。
无期徒刑。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也有可能变成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多次减刑。最少十五年，不包括缓期的两年。说不定，十七年，就出来了。
文剑现在二十七岁。十七年后，也才四十四岁。
那，我们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聂胜利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安慰马文韬。
“不要急！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办法。”
得了这句话，马文韬知道，聂胜利还有后手。
聂胜利打过招呼的案子，特事特办，法院加快了审理流程。
从四月中旬案件发生，到六月下旬审判定罪，前后也就两个月多时间。
判处文剑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邱玥刚出院，腿脚仍然不够利索。刘宏伟开着车，到接她。
邱玥强撑着，旁听了法院判决，惊呆了。
在她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
马文韬一定有保护伞！
而且局里、院里，都有人帮忙。否则，案子不会破的如此神速，如此潦草！
程小英不管这些。
只是亦步亦趋地，缠着邱玥。想要委托她，帮忙代理提交民事赔偿申请。
由于邱玥认为，文剑是被冤枉的，不主张程小英提出的刑事附带民事赔偿申请。
程小英与邱玥闹翻了。
当着众人，污蔑邱玥背着程雯雯，和文剑有一腿。
邱玥百口莫辩，场面相当尴尬。
文剑家属，态度也非常坚决，拒绝赔偿。
反正已经是死缓。
也不在乎多坐几年牢。宁愿多坐几年牢，也绝不赔偿程小英。
塑料厂这边，出于人道主义考量，一次性给了程小英一笔三万元的慰问金。
程小英不满意，嫌少。
除了这一笔钱，程小英未拿到一分钱的赔偿款。
心里非常生气。
不仅对邱玥有意见，对塑料厂有意见，对文剑及文剑家属，很是痛恨。
程小英牢骚满腹，时不时到塑料厂里去闹。
邱玥没精力安抚狂躁的程小英。
她要着手委托刘宏伟，开始暗地里调查。
将调查重点放在，马文韬与聂胜利是什么关系，黄海平与聂胜利是什么关系，聂胜利与法官季子礼之间，有没有利益关系。
邱玥自己，则开始着手调查，柴美丽是怎么样从乡里的代课老师，摇身一变，成为了塑料厂人事组组长的。
这件事，与聂胜利有没有关系。
柴美丽与马文韬之间的暧昧关系，不论真假，聂玉如已经提供了一个版本。邱玥打算先不去核实，暂时放一放。
而应该进一步，查一查，柴美丽与聂胜利之间，有没有暧昧关系。
当初，在碎尸案第一现场，邱玥提出查扫把、锯子等作案工具时，专案组组长黄海平，存在麻痹大意的嫌疑。
但那时虽有疑问，邱玥却没往关系网、保护伞这层意思上想。
也就疏忽了。
现在案子判了，文剑含冤入狱。而且是重刑。
邱玥心里，非常自责。
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她打算找个时间，去监狱里探望一次。
给文剑打打气，鼓鼓劲。鼓励他申诉。
同时，也要协助文剑父母，向有关部门递交申诉材料，请求重新审理。
这将是一条漫长、而结果难以预料的艰辛之路。
为了活着的文剑，重获自由。也为了死去的程雯雯，九泉之下能瞑目。
刘宏伟这边，最近心事比较重。
他从所里的一名普通帽子叔叔，被局长雷彪点名，直接提携到自己身边当助理。
不是雷彪心血来潮的随心所欲之举。里面颇有深意。
雷彪看中了刘宏伟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网，比较清白。
工作上不畏强权，颇有魄力，敢说敢干。
雷彪手头的一件大案，刚好需要物色一位这样的得力干将。
能将他的计划，付诸行动。而不打草惊蛇。
这件大案，与聂胜利有关，与聂胜利背后的上线有关。
这也是泾河市一把手，交给雷彪的政治任务。
配合省里，肃清贪腐窝案一条线上的蚂蚱。
巧了！
邱玥委托给刘宏伟的任务，正好与雷彪交给刘宏伟的任务，重合。
不过，刘宏伟有纪律，案件属保密阶段。
不能将信息透露给任何人，包括邱玥。
经过刘宏伟多方打探，黄海平与马文韬之间，没有交集。
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关系，也不是利益输送关系，也不是权力寻租。
都不是。
邱玥提醒刘宏伟：“那就再往上一级，捋一捋。”
“局长雷彪？”
刘宏伟暂时以雷彪助理身份，开展工作。
马上要筹建刑警队二支队。
雷彪打算，让刘宏伟任二支队队长，与黄海平平起平坐。
相互监督。
刘宏伟向邱玥谈到，对这位泾河市公安局一把手，印象不错。
并向邱玥保证：“给我点时间，容我暗中查一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邱玥对马文韬与黄海平关系的怀疑，仅限于直觉，猜测。
没有任何实证。
但邱玥认为，黑皮几人翻供的事，就是马文韬收买的。
是马文韬与黄海平共同策划，嫁祸于文剑。
邱玥回想起，带着手铐脚链的文剑被带走时的神情，与上一次在春熙路被刘宏伟带走时一样。
那种绝望而期盼的回眸一瞥。
现在，程雯雯冤死，文剑当了替罪羊，真凶未伏法。
邱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简直心如刀绞。
而社会上，对此案也是议论纷纷。
不知情的老百姓的看法，与马文韬如出一辙。
一个如此恶性的杀人碎尸案，应该判他死刑立即执行！
为什么是死缓，还要留他一条命，苟延残喘呢？
许多人直呼，看不懂，想不通。
一定是罪犯家人疏通关系了，给留了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