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客厅中，胡海丽已做好了饭菜，一一摆放在餐桌上。
看着坐在餐桌上，戴着眼镜装模作样查看文件的张富贵，胡海丽无奈一叹。
“吃饭了。”
“嗯。”
张富贵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放下文件，又抬头看了眼张瑶的卧室方向。
“你去叫她吃饭。”
“你不会自己去？”
胡海丽没好气白了丈夫一眼。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自己的孩子置气。富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也不适合干涉太多。”
“别的事我都能依着她，但是这件事关乎她一生的幸福，我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张富贵摇摇头，态度依然无比坚决。
“你何必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的女儿已经二十二了，你还能留几年？要知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孩子谈个恋爱，你怎么就这么反对？”
“我不反对她谈恋爱，可谈恋爱也得找个靠谱的。”
“怎么？那个叫程亮的小伙子，你觉得不靠谱？富贵，你也是农村走出来的，可不能忘本，因为对方是农村出来的，就对人家抱有偏见。其实我觉得吧，农村的没啥不好，咱们家又不差钱，对方的家境如何，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小伙子人品好，对咱们女儿好就行了。”
“你不懂！就是因为我是农村出身，我才更了解农村人的一些秉性。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些人的性格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张富贵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愁容。
“我找私家侦探调查过这个程亮，他的家庭，成长环境，为人处世的方式，爱好，性格，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就这么说吧，这个人，绝对不适合咱们女儿。”
“怎么说？”
“他祖上三代都是农民，靠种地谋生，这倒是和我家如出一辙。可他爸是一个酒鬼，特别爱喝酒，加上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喝多了，经常会动手打老婆，打孩子。在他们家，女人是没有一丁点家庭地位的，在这种家庭中长大，程亮的性格不可避免受到他父亲的影响，为人偏执，好面子，同样养成了那种病态的大男子主义，根本不懂得尊重女性，凡事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自己。”
“这。。。打女人可不行。”
“其实农村里的人，受到传统影响，多少都有些重男轻女。我也一样，所以当初死活不肯当你家的上门女婿，就是拉不下这张脸，怕人家笑话。但凡事都该有个度，一旦超过，那就是病态了。”
张富贵又是一叹。
“我家条件不好，所以刚上高中就开始做兼职，就是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学费生活费都靠自己赚出来，攒下来。可那个程亮呢？今年都大四了，就没去赚过一分钱，吃喝还在向家里伸手要钱。他母亲心疼儿子，宁可自己吃糠咽菜，穿的更是破破烂烂，过年都舍不得买件新衣服。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这孩子是一点孝心都没有。俗话说得好，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有限度。可一个不孝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打从追到了瑶瑶，两人开始交往，他就不断在跟身边的人炫耀，自己的女朋友多漂亮，身材多好，家里多有钱。人家吹捧他几句，他就各种封官许愿，说什么等结婚以后他就发达了，肯定会拉同学一把的，会在鼎盛集团给他们安排一些肥差。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这就把梦做出银河系去了。”
“这孩子也太。。。”
胡海丽皱起眉头，这些话丈夫从未和她提过，她还一直以为丈夫是因为太过疼爱女儿，所以才本能排斥女儿的男友，现在看来，那孩子的确不是什么良配。
“还不光如此，交往期间，他跟着瑶瑶出入各种高消费场所，他本就没钱，偏还一次次跟着去，心安理得的享受。享受完了，又抱怨瑶瑶付账丢了他的面子，一定要瑶瑶把钱转给他，然后让他去付账。不孝，无知，懒惰，虚荣，虚伪，死要面子！你说，我怎么放心把瑶瑶交给这么一个男人？要我答应他们交往，除非我死！”
张富贵越说越是来气，忍不住咳了两声。
“行了行了，你也别气，这事回头我再和瑶瑶说说，先吃饭吧，我去喊她。”
胡海丽宽慰了丈夫几句，这才转身向着张瑶的房间走去。
说起女儿的问题，张富贵就有些心烦，他起身走到酒柜旁，拿出一瓶茅台，想要喝点解解忧愁。不料酒还没打开，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瑶瑶！你怎么了，你醒醒，别吓妈妈！”
胡海丽那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钻入耳中，张富贵心中猛地一颤，手也跟着一抖，那瓶价值十多万的九龙墨宝脱手而落。
“啪”！
酒瓶碎裂，酒水四溅，满地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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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海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胡海丽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捂面，泣不成声。张富贵坐在他身边，面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他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目光呆滞，没有一丝神采与活力。
忽然，病房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几名医生。张富贵全身一哆嗦，突然回过神来，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两跨迎了上去。
“马医生，我女儿她。。。”
姓马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五十多岁，满是阴鸷的脸，他看向张富贵，摇了摇头。
“老张，已经证实了，的确是百草枯，喝下去的量超过了一百毫升。我已经帮孩子催吐，洗胃，现在正在做血液透析。人已经醒了，精神还行。不过你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按照以往百草枯中毒的救治经验，只要喝下五十毫升以上，几乎没有救回来的希望，我已经尽力了，抱歉。”
说完，抬手拍了拍张富贵的肩膀，重重一叹，带着人转身离去。
“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非得干涉女儿的感情，为什么非得把她逼上这条路！都是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听了马医生的话，胡海丽的情绪突然崩溃，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抓着张富贵，就像是疯了一样，不断拉扯撕打着他。
张富贵此刻更是无比自责悔恨，他似乎嫌妻子打得还不够，猛然抬手重重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直到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迹，他仍是不肯罢手。
“怪我，都怪我！该死的是我，是我害了瑶瑶啊！”
堂堂鼎盛集团的董事长，大半辈子见多了大风大浪，向来从容应对的张富贵，此刻却也跟着崩溃了，泪水狂涌而出。
夫妻两人抱头痛哭，他们的世界，在这一晚彻底崩塌。
足足半个小时，两人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不哭了，擦一擦，别让瑶瑶看出来。你放心，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为瑶瑶找到最好的医生。老马没办法，不代表其他医生也没办法。老婆，咱们不哭，一定还有办法的，先去看看女儿吧。”
“嗯。”
听了张富贵的话，胡海丽这才止住了哭声，从包里拿出手帕，用力擦了擦脸。
脸上的泪痕虽被擦去，可那红肿的双眼又怎么能瞒得过去。
“你先进去看看，我在这再坐会，缓一缓再进去。”
“好吧。”
张富贵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拍拍脸，努力挂起一个笑容，等脸部肌肉松懈下来后，他这才推门走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