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过的飞快,转眼炎炎夏日悄然远去,满树秋黄的落叶凋零,冰晶般的雪花飞舞着,融化在盛都的黑土地里。
2017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更早了一些,夜里,趁着人们熟睡着,纷纷迫不及待地降落人间,期待明早给人们一个惊喜,这银装素裹的美丽新世界。
屋内温暖如春,一窗之隔,好像两个世界。
秦原犹在睡梦中,她梦到李琛,一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他对她说:“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说完这句话,李琛就消失了,而秦原忽然站在一片深渊面前。
她低头凝望,看到自己的脸。
粼粼波光里她的面容渐渐扭曲,在梦里她感到剧烈的头疼,钝重的疼痛感让她感觉眼前一片白惨惨的光,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深渊中浮现出孙川笠的脸。
他的笑容邪魅,缓缓对她伸出手。
这时,李琛的身影出现在对岸,他的声音幽幽地传到秦原的耳中:“秦原,你看看,屠龙少年还是当初的少年吗,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恶龙?”
秦原自梦中醒来,仿佛从沼泽泥潭里爬出来一般,又如冰窖里一般浑身冰凉,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发现自己浑身的汗已被风干。
她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半夜两点半,身边的南宫炀呼吸均匀地熟睡着。
秦原再也无心睡眠,她轻轻靠在南宫炀身边取暖,睡梦中的南宫炀下意识地搂紧了她。
秦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睁开眼就看到窗外满天的雪花。
她起身走过去,并肩站在南宫炀身边,穿着高领毛衣的南宫炀一双星星眼微笑看着她。
“给,我自制的奶茶,你尝尝怎么样?”
秦原看南宫炀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这几个月以来,李琛没再出现过,南宫炀提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
秦原的内心却不平静,她的睡眠也越来越差,尤其金帅等人的审判之后,她入睡越来越困难,常常刚睡着不一会儿就猛然惊醒。
午夜梦回,她经常梦到小夏,梦到孙川笠,虽然醒来后梦境里的内容便已模糊,但是多梦的睡眠常常令她头疼,甚至一疼就是一整天,严重的时候不得不嗑布洛芬。
头疼让她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工作,她不得不经常休息,倒是南宫炀,已经彻底打破了曾经医生宣布的“六小时魔咒”,他加班熬夜都能很快恢复,而秦原的精力却越来越差。
秦原的梦向来是醒来就忘了,但昨夜的梦却依然历历在目,梦里黑沉沉的深渊和眼前的雪景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看秦原揉着太阳穴,南宫炀说道:“又头疼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秦原摇摇头说:“没事,可能是之前赶论文,有点累了,现在差不多收尾了,估计我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最近方泊林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每次见到我或者子标师兄,总是那种眼神,我没法形容。”
秦原想了想说道:“有得意也有蔑视。听说他在憋一篇大文章,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汇报,都是单线给林教授汇报的,谁都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南宫炀并未放在心上:“老四不是和他好了么?她肯定知道。”
秦原眼神暗淡下来:“老四自从和他谈恋爱后,和我疏远了很多,她总是躲着我。那次在走廊里冷不丁碰到,我刚想打招呼,她好像见鬼了似的,简直是夺路而逃。”
南宫炀伸手圈住秦原的肩膀说道:“没关系,别往心里去,很多朋友只是陪我们走一段路的,慢慢地生活轨迹没有交叉了,关系淡了也是很正常的。”
秦原笑笑:“曾经我和小夏都认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姐妹,不管谁结婚另一个就是伴娘,以后各自有了孩子就组织两家聚会,等老了找个海边的养老院一起去住。”
南宫炀握住秦原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秦原回头笑笑说,我们出去雪地里走走吧。
“下雪啦!”
听着女儿开心的尖叫,李琛起身看窗外的雪景,这时,电脑叮咚一声:新邮件来了。
李琛扫了一眼电脑屏幕,邮件是方泊林发来的。
他怎么会给自己发邮件呢。
他有些疑惑地看去,题目是:第四届基因诊断大会诚挚邀请您参加。
估计是方泊林群发的,把所有联系人都发了。
李琛这会儿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忙,索性点开看了一眼正文。
是一场学术报告的邀请函,李琛看到第一场报告,是来自中科院的一个姓杨的教授,讲的是基因编辑技术。
方泊林的报告在上午茶歇后,题目是:猝死相关基因与诱发因素。
李琛愣了一下。
孙川笠的案子早已尘封,随着他的尸体被火化,卷宗被封存,几个月过去,每天忙碌着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但是眼前的信息又一次勾起了他的回忆,想起上次见到孙志勋的情景。
她想起孙志勋笃定的眼神,秦原不简单,她一定用了自己的专业,基因科技,无声无息地判了孙川笠死刑。
又想起秦法医那天跟他说,现在的科技不得了,基因都可以编辑了。
李琛陷入深思,前不久他刚刚带领团队破获了一桩疑案。
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死于白血病。孩子是再婚家庭,跟着爸爸和继母生活,孩子的妈妈声泪俱下抓着警察的手,说孩子肯定是继母害死的。
大家都没当回事,觉得是孩子的母亲伤心过度,而李琛去孩子的卧室时却发现了细小的端倪——儿童房的油漆和其他房间明显不一样。
他觉得不合常理,询问孩子的父亲,父亲说房子是五年前买的,装修的事都是妻子在处理。
孩子的继母解释,她和孩子爸爸喜欢极简风,但是儿童房尊重女儿意愿,装成了粉色公主风,听上去很贴心的样子。
但李琛觉得不合常理,即便风格有差异,油漆的品牌应该会选一家,质地不会有差别。
再细细查看,儿童房和其他房间家具的材质也有明显差别。
李琛叫来了物证鉴定科的同事,经过鉴定,儿童房的油漆和全部家具,都含有高浓度的甲醛,之所以闻不到异味,是屋里安装的窗帘具有吸附异味的功能。
而孩子的继母,是某大的化学系教授。
面对装修队的口供,继母承认所有选材都是由她亲手挑选的。
这桩案子引起了省厅的高度重视,在李琛的表彰大会上,厅长特意提到:“我们的警察队伍也要秉承终身学习的理念,不断进修,现在很多犯罪分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犯案的手法或许利用高科技,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近几年来很多新奇的案件,可以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眼前的邮件,厅长抑扬顿挫的讲话,回忆中女孩妈妈声泪俱下的脸,在李琛脑海中交织,像一场复杂的化学反应,而最后呈现在他脑海中的,是秦原那双眼睛。
曾经那双眼睛澄澈透明如一汪秋水,那么纯净,慢慢的,眸底浮现出黑色的暗沉。
李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想去听一听这场报告。
时间是周日,他没有排班,地点是在一家国际五星大酒店的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