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骞秘书微微颔首,问道,“那这个浑小子怎么办?下手真够狠的,少爷给打的十几天下不了床。可以找蓝姐的人,给点教训吧,毕竟在这动手,也没人会怀疑到是盛都的人,拉到一个小胡同里套上袋子狠狠打一顿。”
“人都没了。”孙志勋在烤羊腿上切下一片肥嫩多汁的肉,翻眼皮看着他说道,“还计较这些干嘛?”
他用力嚼着羊肉,连着骨头和筋,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害死我儿子的那个人。”
骞秘书扶了扶眼镜,说道:“您为什么笃定和夏谷风,还有那个起诉少爷的女孩有关?”
孙志勋说:“最开始我想是不是向我寻仇,我一向谨小慎微,从不把人逼到绝境,我想不到谁。川笠这些年惹的事我都知道,也都帮他摆平了,只有三年前那件事我不知道。”
骞秘书点点头,又说道:“可周局帮着查了那么久,结论还是排除刑案……”
孙志勋说:“但是他们始终解释不清楚,我们家没有相关病史,我儿子怎么会年纪轻轻突然猝死?说是剧烈运动,可又不是当下死亡的,这种先例从未见过。”
他抬起头看着骞秘书说道:“你还没有做父亲,以后你就能懂我的心情了,我的孩子,还那么年轻,突然就没了……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一定和三年前的事有关。”
谷风走在路上,一阵冷风吹过,他一个激灵,头脑慢慢清晰起来。
谷风拨打了秦原的电话。
“喂,谷风,工作怎么样?累不累?”秦原近来似乎越来越温柔了。
谷风眼神黯淡,此生他或许无福享受这似水柔情,当年离开盛都,其实主要的原因就是,看到秦原和南宫炀在一起的样子他总感觉心里难受。
“我挺好的。”谷风说,“姐,孙川笠死了,你知道吗?”
对面沉默了半晌,秦原低声说道:“知道。怎么了?你怎么知道的?是你同学告诉你的?”
谷风说:“他爸爸刚刚来找过我,问了三年前的事。”
对面是一阵沉默,似乎有风吹的声音,谷风蓦然惊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孙志勋悲痛的样子让他不自觉卸下了防备,说多了话。即便孙川笠已经死了,他还是可以凭借当年的伤情鉴定去起诉他故意伤害吧。
秦原问道:“他问了什么,你回答了什么,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谷风于是都说了出来。
“你没有提起你姐姐的名字,也没有提起我,对吧?”秦原确认道。
“对。”谷风很肯定地说,他有点担心地说,“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把整个情况告诉你。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秦原说道,“你及时告诉我这很好。”
谷风稍稍松了一口气。
秦原的声音隔着听筒格外的深沉,像这无边的夜幕:“谷风,你太单纯了,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保护自己,把自己装进皮囊里,装进壳子里,以后不要轻易对别人提起自己的事,谁知道有什么未知风险。”
谷风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姐。”
秦原说:“那先这样,我就先挂了。”
“姐,”谷风急切地叫了一声,忍不住追问道,“没什么事吧?孙川笠年纪轻轻,为啥突然猝死了?”
“没事,年轻猝死的人多了去了,还有婴儿猝死综合症呢。”秦原说道。
谷风放下心来,挂断电话。
他不喜欢秦原说他单纯,似乎一直把他当小孩子,又似乎单纯是什么了不起的缺点。但是他的许多客户说,觉得他憨厚朴实才愿意和他合作。
谷风又想起刚刚秦原提起婴儿猝死综合症,似乎对这方面非常了解,这是她的专业么?
谷风觉得头疼,他不擅长深度思维,摇了摇头慢慢走着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实验室里,秦原放下手机,面容凝重。
手中的实验也停了下来,李子标经过,看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秦原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
孙志勋追着不放,虽然有信心他不会发现什么,但总是很麻烦。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秦原狐疑地接起了电话。
“是我。”孔双的声音传来。
秦原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问道:“什么事?”
“你们那个导师不是在外面有一家体检中心?能不能和机构合作,我知道年美和一些事业单位有合作,每年提供定期体检,我想要拿到孙志勋的血样,奥,就是孙川笠的爸爸。”
秦原说:“我们找个地方见面说吧。”
孔双愣了一下,自从达成那项约定后,他们这几年都没有再见过面,没有任何联系。
两人约在一家清静的日式小酒馆,风铃声动,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引着孔双走过木质的楼梯,来到一间和室。
掀开门帘走进去,孔双见到了秦原。她的容颜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区别,装扮略成熟了几分,眼底里多了几分厚重。
秦原已经点好了寿司、厚蛋烧和清酒,她们落座,秦原给孔双倒上一杯清酒。
秦原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如果被人发现,就说你是来找我谈和南宫炀分手的条件吧,这样也合理些。”
孔双苦笑一声,曾经的回忆浮上心头。
当年她把秦原约出来,要挟她把南宫炀让给自己。那时的自己,虽然不过二十岁,妆容已经很成熟,反观秦原,马尾巴牛仔裤,就像个小孩子。自己在气势上也是完全碾压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而今两个人平等得坐在两边。
秦原说道:“孙志勋最近确实在查,觉得儿子死地蹊跷。”
孔双皱起眉,看秦原自如地喝酒,说道:“你不担心?”
秦原摇摇头:“领导的心思全在勾心斗角和行政工作上,早就停止学习了,之前我们尝试给他们讲人类基因组计划,根本听不懂。”
她看着孔双:“用韩寒的话来说,领导都是没什么文化的,没文化的人想不到我们的办法。”
孔双撇撇嘴:“你不要太自信了,孙川笠的舅舅毕竟是心内科的。他现在就认准了,他们家族里没有遗传因素,还有就是孙川笠不是在剧烈运动当下死亡的,不符合猝死的常识。”
秦原看了眼孔双,说道:“你说要他的血样是什么意思?”
孔双说:“我查到了他的私生女,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如果能获取他的血样,做一个亲子鉴定,一旦是真的,那他包养情妇的事就证据确凿,足以让他下台。最近查地严,如果从这里持续查下去,可能他就进去了,就不能继续作妖了。我想获取血样最好的方式,就是体检和献血。”
秦原说:“所以你想让他去老胡,奥,就是我们导师的体检中心去做体检?”
孔双说:“我贸然建议不合适,最好是你们那个体检中心直接和他们单位合作。”
秦原想了想摇摇头:“让销售去他们单位谈合作,即便谈下来,事情落地可能也需要好几个月。”
孔双闻言锁眉。难道把他迷晕了抽血不成?
秦原说:“我们最近在征集血液样本,构建基因组数据库,干部和公务员优先参与,但还是本着自愿的原则,我们需要一个吸引他的东西,让他自愿参加。”
秦原略一思索,说道:“既然他的心结就是儿子的死因,那我们干脆投其所好吧。”
孔双不由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