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方寂雪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将脚下的水晶和珍珠踏成齑粉。
“阿凉，附在木头傀儡上有什么好？你回来，师父会替你重新找一副喜欢的肉身，好不好？”
他偏着头，目光清冷，无情无感没有任何波动，却极致专注地盯着她，让人毛骨悚然。
池千秋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每次他这样看他，就会留下许多痛苦的记忆。
神魂撕裂，剥离，一次又一次，一千年，苦不堪言。
现在，他又这样看阿凉！
“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幽蓝的发，轰然乍起，漫天珠光散落，无数大红绸带飞出，袭向方寂雪。
“一起干他！”楚微凉的十方劫陡然化作三尺长，紫金光大盛。
反正跑不出去，娘的，拼了！
然而，方寂雪身姿岿然不动，单手负于腰后，一把青鞭如风中拂柳，看似姿态优雅闲淡，却杀伐凌厉。
一鞭，一鞭，又一鞭！
两人根本连近身都不可能。
现在，他收拾他们两个，就如当年调教楚微凉那般，居高临下，根本没放在眼里。
池千秋的魔功被伏魔大阵压制，加上本就有伤，被青鞭抽翻几个回合，便一口鲜血喷出来，单手撑地，起身有些艰难。
楚微凉被抽飞出去，空中又滚了几圈，才重重摔在地上。
刚要爬起来，膝窝又遭一击，跪了下去。
方寂雪清冷的声音响起：“欺师灭祖大不敬！阿凉，认错！今日可饶了你们两个。”
“该跪的，上辈子已经跪完了！我没错！错了也不认！”
楚微凉两手撑地，爬起来。
她如打不死一般，挡在池千秋身前，倔强昂首，死死咬着唇，双眼如狼，直面曾经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权威。
挑战心中曾经的神明，也不过如此。
怕又怎样？压制又怎样？打不过又怎样！！！
只要死不松口，死不认输，方寂雪就永远赢不了。
塔中妖魔，开始围在远处，探头探脑，窥视这场看起来根本没有胜算的对决。
“既然不服管教，那便打！”
方寂雪手腕一动，青鞭再次扬起。
啪——！
又是一声炸响。
将两个刚刚努力要站起来的人，再次掀翻在地。
“跪下，认错！”他的声音，响彻整个镇魔塔，不容任何违逆。
所有妖魔吓得又重新缩回脖子，藏了起来。
楚微凉重重摔在地上，口中一阵腥甜，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死死攥着十方劫，绷紧了唇，牙缝里混着血，崩出一个字：“就不！”
“那就再打！”
方寂雪出手，从来不会心软。
当初他就是这样，养蛊一样，将楚微凉炼成了千机宗最强的“蛊”。
啪——！
眼看又是一鞭落下！
这次，她连爬都起不来了。
池千秋翻身扑到她身上，“不要再打她了！我留下，让她走！”
谁知，鞭子落下之前，楚微凉又翻身将他摁在下面，用脊背替他受了一记青鞭。
她骑在他身上，瞪着眼，眼底布满血丝，手指狠狠抠住他肩膀，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崩！
“我！他娘的！再也不准！别人！打我的鱼！！！”
万象伏魔大阵轰然雷动，与她的愤怒共鸣！
远远围观的妖魔，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纷纷掉头想要逃跑，却好像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怎么跑都跑不掉。
有种无形的力量，开始疯狂吸食他们的法力。
一时之间，惨叫声震天。
妖魔的尸体成片倒下，漫天法力如无数道黑色的线，喷涌着向楚微凉奔去，注入楚微凉体内。
轰然之间，青丝变白发，眉眼霎时魔艳。
她翻身一跃而起，飞临方寂雪上空，十方劫贯穿而下！
方寂雪青鞭扬起，触及降魔杵。
如酥烂的纸遇上焚化一切的业火，两厢轻轻一碰，便扑簌簌烟消云散。
他连退三步，掌中飞快又化出碧落剑，铮地一声抵住十方劫！
两人拉成一条直线，僵持在一瞬间。
方寂雪从无波澜的眉眼间，终于还是露出震惊之色。
乾坤借法？
不对！借法不会害命。
那是什么？
是温疏白教她的魔功！
他一个思量间，楚微凉手中十方劫微微一错，已经逆着剑锋，直逼眼前，直指眉心。
与此同时，方寂雪的剑锋，也抵在了她喉间。
以命换命的招式，硬生生与他掰成平手！
“你看你，现在是一副什么丑样子？”方寂雪训斥。
对眉心的威胁，不屑一顾。
“不管什么样，只要能打败你，就是好样的！”楚微凉白发猎猎，唇如墨染，眉心一簇黑火，时隐时现。
“你以为你还能走得出去吗？”他淡淡一笑。
“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以为你还能说让我跪就跪，说让我就死？”
她降魔杵冰凉的三棱刃尖端，触到了他眉心正中央。
同时，喉间也被碧落剑刺破，一滴鲜血，潸然而下。
方寂雪的确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
旁的兵器，未必奈何得了，但是，十方劫是神器，不一样。
“好啊，本座答应，放你们出去。”他眉梢轻挑，看了一眼楚微凉两人身后的刀山火海，“只要你们有那个本事。”
“我凭什么信你？”楚微凉的降魔杵，锋芒一凛。
“就凭……，本座曾经养你，教你！”
方寂雪如此命在别人手中，却倨傲不减半分。
楚微凉也忽地一笑，“好啊，也行，反正我们有两个人。”
她对身后吆喝，“幽幽，上！”
“好嘞！”池千秋来劲了。
三下五除二，用当初方寂雪捆自己的锁链，将他给结结实实五花大绑。
楚微凉弹开点在咽喉的剑锋，收了降魔杵，顺手七七八八将她知道的全部封禁法术，全都砸在方寂雪身上。
“要不，现在不杀了他？”池千秋凑过来。
方寂雪不死，他不放心。
楚微凉没吭声。
她太了解方寂雪了。
他到此时此刻的境地，情绪都没有半点波动。
就说明他们一定是还没触到他的底线，所以也无法探知他的真正实力。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出去的机会，必须见好就收。
若是妄加动手，把他彻底惹毛了，鱼死塔破倒是次要，万一两个人全都被关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要方寂雪的命没错，但是绝不再搭上自己。
“多谢师父不杀之恩。”楚微凉又啪啪啪啪，打在锁链上三道封印，唯恐方寂雪反悔。
方寂雪低头看看自己被缠得乱七八糟的锁链，满身一层又一层的封印，再看看她，竟然神情颇有些病态的疼爱：
“乖，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