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诗如果不去解句子的原意,单从字面意思来解读,除去用来象征爱情的翡翠和芙蓉,刚好可以对上箱子中的事物。
蜡照半笼,麝熏微度。
可是错了一个字。
不及林乐知开口说话,萧以祸在一旁说道:“这句诗错了一个字。”
“哦?”林乐知佯装不知道,看向萧以祸说道:“哪个字错了?”
萧以祸缓缓解释道:“这首诗所讲,是表达了对一位远隔天涯的女子的思恋之苦,因现实无法相见只能于梦中相见,所以只能寄情于文字。”
“翡翠和芙蓉常被人视为爱情之物,这一点并没有问题,而有问题的就是这里。”萧以祸伸出手指向盒子里面,蜡照半笼银翡翠的‘银’字说道:“原句所写是金翡翠,而非银翡翠。”
“那依你看,刑天棋为何要留下这样的诗句,而且还故意写错一个字。”
看林乐知一副轻松惬意,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十有八九林乐知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不说将问题抛给自己。
萧以祸笑了笑说道:“刑天棋却故意写错了一个字,我想他是想告诉我们,谜底就在我们的眼前。”
林乐知饶有兴趣的听着,但萧以祸却迟迟没有了下文,林乐知笑着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谜底是什么?”
“我也想听听看,怜安认为这谜底是什么?”
林乐知眉毛微挑道:“你想考我?”
“难道你不是吗?”
“好。”林乐知端正好了身姿,笑着说道:“这大晚上的不动脑子,确实容易犯困,就当猜个诗谜活跃一下脑子。”
萧以祸点了点头,示意林乐知可以开始了。
接着萧以祸的话往下说道:“这句诗乃是诗人在梦中看到的,说明诗中所提到的金翡翠和绣芙蓉,并非眼前实物,盒中也并未出现这两样东西,但他却故意用错了一个字。”
“正如你说的,谜底就在眼前。”
林乐知对着萧以祸伸出了手,萧以祸了然拿出了怀中的火折子,递给了林乐知,而后扶起了封有半层蜡的盒盖。
林乐知吹燃了火折子,将火源靠近了封蜡的边缘处。
在火源的徐徐加热下,蜡逐渐化了开来,露出了里面封存的物件。
里面有一块用银包边的玉佩,玉佩通体白润,可以看出是上乘的白玉,可惜玉的表面,即便是肉眼也能看清有五六道裂痕。
是因为用银将其包裹,所以才将玉重新合到了一起。
“萧狐狸,你看这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看着面前的白玉,萧以祸并未过多思考,开口说道:“这玉的材质,应当与刑家的印章同属一玉所出。”
此时,盒盖中的花,因旁边蜡液的温度,还在慢慢融化着,靠近盒盖边缘的地方,露出了一小角透明的物体。
林乐知和萧以祸对视了一眼,然后用手中的火折子靠近那一角的边缘,随着蜡液不断地融化,那物件从封存的蜡液中滑落出来。
在看到东西的原貌后,两人皆是一脸震惊之色。
这……
这东西除了通体透明和一端缺了一部分以外,跟刑家的印章长的一模一样,没缺角的那一端刻有‘刑’字。
怎么会这样?
这两个物件本身并没有什么玄机,那刑天棋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一定是想传递出什么讯息。
“可有看出什么?”
林乐知摇了摇头说道:“刑天棋想要传递什么样的讯息,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着地室中的小白花有关。”
林乐知将玉举了起来,中间的部分损毁最为严重,但因为雕工精湛,所以还是能辨认的清上面雕刻的事物。
乃是一朵花。
林乐知将玉上雕刻的花,与花盆中的小白花作为对比,不论是花朵的外形,还是玉的成色,都与花盆中的小白花无比接近。
“按照你所说,蜡封在盒顶并未至盒口处,盒子能令人随意开合,密封性极其的差,盒子中又是毒性极强的浮生醉,而恰巧这间地室密封性却十分的好。”
“可不管是刑天棋和我们都未中毒。”
“说明,这房间中一定有克制浮生醉的东西。”萧以祸开口说道。
“没错。”林乐知将视线投到了一旁的花盆处,眼神十分肯定的说道:“这样东西就只可能是在屋中尚存生机的小白花。”
林乐知走到花盆前蹲下身子,有些好奇的说道:“这花看起来其貌不扬,也不知道叫什么,没想到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清川知晓很多可用于药物的草木,可以带回去一朵让他看看,但这毕竟是浮生醉,眼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林乐知站起身来说道:“是得离开这里,不过这些浮生醉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以免有人误入此处。”
“嗯,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将浮生醉收回了盒中,临走时,萧以祸从一旁的花盆中折下了一朵小白花,放到了随身携带的帕子里,继而收进了怀中,从地室返回了地面。
萧以祸回到房间中,将带回来的木盒用蜡封好,然后收了起来。
刚收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萧以祸走到门前,将门打了开来,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酒香。
林乐知怀里抱着酒,侧身从一旁进到了房间中,边走边说道:“就知道你还没睡,我从店小二那要来的,一起喝一杯。”
“难得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在赵妈妈那里我还没敞开怀喝呢,不喝个痛快太可惜了。”
萧以祸轻咳了一声,眼睛中写满了难以苟同的情绪,出言道:“你管这叫一杯?”
林乐知将怀中抱着的好几大坛子的酒,放在了桌子上,酒坛接触到桌面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这怎么了,你不会连这点酒都喝不动吧。”
林乐知言语中的挑衅之意十足,听之,萧以祸的眼神暗了一下。
林乐知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那好吧,那看来王爷是享受不了这些美酒了,我还是带回房间自己喝吧。”
林乐知刚把酒搬离了桌面一寸,萧以祸将门轻声合上,笑着说道:“既然怜安盛情相邀,我哪有拒绝之理,今晚我们便一醉方休。”
“就等你这句话!”
酒过三旬,两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林乐知看着萧以祸说道:“其实你正常起来,看着就挺好的。”
“正常……”萧以祸低喃着林乐知所说的正常二字,转动着碗中的酒,眼中隐着淡淡的感伤道:“覆巢无完卵,对我而言不正常才是正常,久而久之,就忘记了什么才是正常了。”
萧以祸笑了笑,打趣般的语气说道:“其实从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在想。”
“想什么?”
“想若能像你一样失去记忆,或许才能回到你说的正常二字吧。”
林乐知笑了笑说道:“要照你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并不正常,一个人忘记自己的来处,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等待着自己的只有‘未知’二字,怎么能算的上正常。”
“这么说来,咱俩岂不是都不正常,也算是病友了。”林乐知碰了碰萧以祸的酒杯,笑着说道:“就冲我们是病友,这杯就更值得一起喝了,来—!”
两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林乐知又将二人的酒杯再度填满。
“你不是说过,你并没有忘记所有的事情吗?”萧以祸看着林乐知,眸色微暗升起了一抹探究之色,缓缓道:“你说…因为你的失误,令你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林乐知倒完酒,放下酒坛说道:“没错,所以失忆并不是一件好事,有记忆的人,不开心的时候,还可以想想开心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情绪。”
“可一个失忆的人,若脑海中所能想起的,就只有一件令自己痛苦的事情,即便你不想去想,也会不断地重复在自己的脑海中。”
萧以祸试探性的问道:“你还能记得多少?”
林乐知的目光沉了沉,神情有些涣散的说道:“我只记得……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我的面前,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然后便是一个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的自己,好像只要把自己藏起来,一切就都可以消失回到原点一样。”
林乐知鼻尖轻笑,笑着说道:“别的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关于这一点,林乐知没有说谎。
季航的死,让林乐知很长的一段时间,活的像个鬼一样,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自大,季航本不应该死的。
从那开始,林乐知便不再去涉及跟案件有关的事情,家里所有关于刑侦探案的书籍,也成了林乐知不敢去碰触的东西。
家里仅有的一张有季航的照片,也被林乐知倒扣在了桌上。
为了让自己忘记那些事情,很长的一段时间,林乐知只能靠酗酒来度日。
可酗酒,并没有为自己换来一丝一毫的轻松,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确实是忘记了,但越不想记起的事情,反而记得越加清楚。
除非将自己喝到彻底不省人事。
林乐知也想过不然就死掉好了,只是……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
‘老天爷既然给了生的机会,就得好生珍惜着。’
这句话是他生活至今的动力,同时也是桎梏住自己的枷锁。
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他终于渐渐地忘记了。
具体多少年才忘记的,林乐知也记不清了。
也许三四年,也许五六年,也许还要更长的一段时间。
终于……
林乐知成功忘记了。
那张照片不会再被翻起,连那些有关于刑侦的书籍,蒙上了一层灰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