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湿冷阴暗,咳嗽声和叹气声在地牢中此起彼伏。别说生病的百姓了,就算是身子健康的人也觉得冷。
加之空气不流通,腐臭的气味也很重。
萧以祸服下了清川给的药丸之后,就一直闭目休息,谈及林乐知的名字时,也只是眼皮动了动并未睁开。
从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来,萧以祸并不舒服。
此行看来是真的难为萧以祸了。
想这地牢门口的位置有人把守,上面还有一道暗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眼下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乐知细细的思索着。
明明在州庆镇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牙人庄,可是来到这里,反而什么线索都没有。
若真如大当家所说,这牙人庄从来只做活人的生意,那断了头的少年枯骨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他想错了,这牙人庄跟枯骨生烟没有关系,单纯是有人想嫁祸给牙人庄?
林乐知闭上眼睛沉思着。
这时,耳旁传来了一阵轻微挪动的声音,带着身下的干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到了杨翰采轻声低语的声音。
“清川公子,不知你去那玉龙山附近,所寻的是何药草,若是急需的我可让人帮忙一起寻找。”
“不过就是些质润甘补,养益身心的寻常药材,我已寻得所需的几味,不劳费心了。”清川礼貌的回应道。
“不费心,若有需要公子可随时告知于我。”
“嗯,多谢。”
林乐知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杨翰采在眼前晃悠。
说来……
今晚确实有一个地方令他很在意。
林乐知睁开眼睛问道:“杨哥,我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姜…”知道自己喊错了,杨翰采的脸上一阵惊慌,连忙开口道:“林公子,请讲。”
“不知你可知道,李县令为何调至这长滦县当县令,原来的那位呢?”
杨翰采的沉思了片刻后,想了想朝廷的调令,如实的开口说道:“上一任县令告老还乡,李县令便主动调任至了这长滦县,没记错的话上一任的县令应该姓严,颇受百姓的爱戴。”
“告老还乡……”林乐知浅浅的呢喃道。
杨翰采不解道:“林公子为何突然问这些,可是这当中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是随便问问,时间不早了,杨哥也快休息会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位于一旁的那位受伤男子身体突然抽搐起来,惊醒了牢房中熟睡的人,神情不安的看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林乐知等人也在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清川上前检查受伤男子的状况,男子的身体不停的抽动着,还伴随着口吐白沫,依稀可以闻见淡淡的苦杏仁味。
即便他不是学医的,也明白男子中了什么毒。
是砒霜。
清川的眸色暗了下来,对着林乐知摇了摇头。
地牢的骚动声也引来了在地牢中值班的人牙子,人牙子们被惊扰了睡眠,骂骂咧咧的说道:“不赶紧睡觉吵什么吵,都不要命了!”
听闻,其他的百姓都扭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另一个人牙子,看到在地牢里身体不断抽动的那一个,眼中也不免升起了一抹同情之色,对着旁边的人牙子说道:“这是今天那个踩中陷阱中了毒的,看着样子快不行了!”
出乎意外的,看守牢房的人牙子没有再催促,就好像在等待应来的结局。
中毒的男子嘴巴一张一合的,睁着已经没什么焦距的眼睛,看着满是黑暗的天花板,好像在说着些什么。
手到处挥舞着,急切的想要抓住些什么。
林乐知抓住了他的手,中毒的男子也很快的回握了,力气特别的大,刚握住的一瞬间,男子不断吐着白沫的乌青嘴巴,嘴角弯起了一抹笑容。
那是从容满足的笑容。
而后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家…我…要…回家了……”
因为距离很近,林乐知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跟自己心念之人说话。
林乐知只觉得鼻头一酸,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旁边的清川,见此情景上半身缓缓俯下,身子靠前离的近了些,安慰般的对着中毒男子温柔的说道:“嗯,欢迎回家。”
听到这句话,中毒的男子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度。
涣散的眼中,仿若在描绘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就这样从涣散到失神再到空洞,笑容也就这么凝结在了脸上。
清川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的将中毒男子的眼眸合上,而后看向失神的林乐知说道:“乐知兄,生死各归其命,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闻言,林乐知抬起头来,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是五味杂陈的。
其实林乐知越来越不明白了。
下午的时候太阳西落,他背着男子走进林中向西而行,因为刚进林子植被还没有那么茂密,长长的影子投放在了身前的土面上。
林子的方位没有那么正,影子也是倾斜的打在地上。
所以林乐知可以清楚的看到,身后的男子对着自己的脖颈伸出了手,不过林乐知并没有做出反应。
一个受伤的人,手上也没有什么利器,想要掐死一个四肢完备且健康的人,谈何容易。
很多事情林乐知也想搞清楚。
他想搞清楚,姜怜安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一个只身行走江湖名满天下的诡探,有人钦佩也有人想杀了他。
北齐的人想让他死,云羌国的人看起来也想让他死。
还是说,云羌国的百姓只是想殊死一搏,在自己死前亲手杀死一个北齐的人。
这些,林乐知统统都不知道。
可是男子的手,最终还是轻轻的垂了下来,还与自己攀谈起来,言语中是对云羌国的敬仰,对家的喜爱。
林乐知也终究没法问出口,眼前的人也不会醒来告诉他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