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援朝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对于偌大的华粮集团来说,一万桶豆油的量,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老苏之所以对这个新公司如此了解,是因为华粮集团的骨干,有很大一部分,是从食品厂这边借调过去的。
作为未来集团的股东之一,苏援朝知道,张信为了筹建华粮集团,调动了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李金泉察言观色,看到老苏有些兴致缺缺的表情,赶紧补救道:
“当然,如果合作顺利的话,后续我们的豆油还会加大引进力度,供应量上苏厂长不必担心!”
苏援朝慢慢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赵明远立马接上话头:
“老苏,这么说,你同意帮忙了?”
苏援朝迟疑了一下:
“这样吧赵主任,我先跟赵文联系一下,把这件事跟他说说,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决定权在人家赵总身上!”
李金泉点头哈腰:
“那是,苏厂长肯帮这个忙,不管成不成,我们兄弟都感激不尽。”
他对赵明远使了个眼色:
“……苏厂长,那我们就不打扰你用餐,先告辞了!”
苏援朝从沙发上站起来,客气了一句:
“要不然二位在我家随便吃点儿?”
他的态度,比刚进门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赵明远李金泉同时站起来,异口同声道:
“不了,多谢苏厂长。”
三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苏援朝很客气的将两个人送出门去。
回来的时候,陈校长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
“老苏,你这么贸然答应他们,这两个人靠谱吗?”
“难说!”苏援朝摇了摇头,对着妻子,他没什么隐瞒的:
“赵明远这个人,原来在酒厂的时候,口碑就不怎么好,仗着他妹夫张铁民的势力,颇有些作威作福。
当年更是勾结东瀛人,想要把酒厂贱卖给助友集团。
要不是张信出头,说不定就给他得手了。
这个人,说实话我是信不过的!”
陈雅婷思考了一下:
“以前也听你说过赵明远这个人,品性确实不怎么好。
还有他带来那个姓李的,连名字都不肯透露,从骨子里透着一丝古怪!
这两个人,你得防着点儿,我总觉得他们没嘴里说的那么高尚。”
苏援朝哈哈大笑:
“我的陈校长,你就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厂长的人,还能在他们这小阴沟里翻船不成?”
陈雅婷盛了一碗饭,递给丈夫:
“小心驶得万年船,张信将这么大的食品厂交给你,怎么也得对得起人家的信任!”
“我晓得!”苏援朝夹了一筷子萝卜头,塞进嘴里“咔哧咔哧”的嚼了起来。
走出酒厂家属院,李金泉松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苏家的位置。
“赵主任,这次还要多谢你帮忙!”
赵明远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的道:
“谢倒是不必,你答应我的好处别忘了就成!”
李金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胸脯:
“放心,答应您赵主任的1000块好处费,待会儿一分不少的给你。”
赵明远嘿嘿一笑:
“那敢情好!”
97年,除了红薯电子的工人之外,没有哪个单位的收入能达到1000块。
赵明远所在的环境治理局,更是半死不活,经常连450块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这1000块钱好处费,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外财。
赵明远举了举被苏援朝拒绝的药酒:
“老李,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他的意思很明显。
李金泉心里暗骂:妈的,真是死性不改,雁过拔毛。
这些烟酒是他花钱买的,也值个小500来块。
赵明远打算扣下的目的很明显。
“这些都是小意思,赵主任喜欢的话,留下好了。”
赵明远眉开眼笑:
“这怎么好意思。”
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将烟酒抱得更紧了。
李金泉隐蔽的撇了撇嘴:
“赵主任,应该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并肩朝路口走去。
冷不防迎面走过来一个戴着狗皮棉帽子,身上反穿老羊皮袄的老者,砰的一下跟他们撞了个满怀。
赵明远大怒:
“走路不长眼睛啊?”
撞了他们那人,很明显是个乡下人,见自己闯了祸,吓得都要哭了,一叠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俺有点儿雀蒙眼,天稍微黑一点儿,看不清楚路,
您两位没被撞坏吧?”
听到这人满嘴俺俺的东辽乡下土音,李金泉头皮发麻。
实在是这几个月,在茅初九手下的苦难日子,让他形成了条件反射。
“我们没事,你走吧,下次注意,遇到别人,可没我们这么容易说话了!”
那人咧开大嘴,露出被尼古丁熏得焦黄的满嘴牙齿:
“俺谢谢您嘞,您老是做大事的,不跟俺们乡下人一般见识。”
李金泉用力摆手:
“没什么,快走吧!”
那人千恩万谢,转身快步离开。
赵明远有些不满:
“老李,干嘛这么轻易放过他,撞了咱们,总得让他掏点钱。”
这家伙的本意,是打算讹几十块钱,找个小饭馆喝一顿。
李金泉勉强一笑:
“赵主任,这种乡下泥腿子,浑身骨头也炸不出两滴油,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我记得前边不远有个羊汤馆子,这么冷的天,喝一碗滚热的羊汤倒也不错。
走,兄弟请你吃饭!”
赵明远眉开眼笑:
“又叫李兄弟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下次一定我请,你千万不能跟我争。”
两个狡猾的家伙,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说说笑笑朝羊汤馆走去。
两个人谁也没看到,刚刚撞了他们的乡下老人,在街角处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对着这俩家伙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狗东西,还打算讹诈俺?想瞎了你的心。”
老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快步走进路边一间杂货铺。
杂货铺的玻璃窗上,贴着用红纸剪出来的大字:
烟酒糖茶,生活用品,日用百货,公共电话。
老人推门进屋,摘下狗皮做的棉帽子,大声问道:
“老板,打个电话多少钱嘞?”
柜台后坐着嗑瓜子的胖胖老板娘,撩了一下眼皮:
“省内两毛,国内五毛,国际两块!”
老人嘟囔了一句:
“俺打国际长途做甚,给京城俺儿打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