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站在墙头上扯着嗓子“喔喔”的叫起来没完。
张信气得一把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坐起来冲着窗外大骂了一句:
“死鸡,瘟鸡,天都没亮瞎叫什么?早晚把你炖了吃。”
棉布门帘一掀,曲凤霞搬着木头做的小方桌进来,板着脸道:
“臭小子,你还敢说,连只鸡都比你勤快,赶紧起床洗脸!”
张信苦着脸,将身子重重咋回枕头上:
“妈,今儿大年初二,我又是病号,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么?”
曲凤霞将方桌放到炕梢,伸手扯过儿子身上的棉被:
“睡什么睡,没听见公鸡都在叫你起床了吗?”
骤然失去温暖的被子,张信惊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忙脚乱的套上了衣服。
远处,那只正得意洋洋引吭高歌的大公鸡,清亮的啼声戛然而止,不知道是不是主人嫌弃它闹腾,一棍子从墙头上打了下去。
张信套上毛衣,幽怨的道:“妈,听到没有,公鸡知道打扰了我睡觉,都觉得愧疚了。”
张琳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笑着道:
“小弟,起来吃饭。”
张信一脸的生无可恋:“天还没亮就吃早饭?”
张琳眨了眨眼睛:“瞎说,天早就亮了,还有,吃过饭今天咱们要去营州的。”
张信恍然大悟:“明白了。”
老娘这是想去给外公拜年。
他赤着脚跳下地,趿拉着鞋跑到外屋胡乱洗了把脸。
庄稼汉,两把半,多洗一把王八蛋!
张信扯了条毛巾正准备擦脸。
远远的,村里六婶的大骂声隐隐传了过来:
“杀千刀的瘟狗,大年初二咬死了我家大公鸡不算,你还给叼走,这也太欺负人了……”
张信偷笑。
原来那只讨厌的大公鸡是六婶养的,结果不知道被谁家的狗给咬死叼走了。
哈哈,真是天随人愿,以后都不用担心睡懒觉被它吵醒了。
张信也没在意,回到屋里上炕盘腿坐好。
母子三人正准备动筷,篱笆门外六婶的声音喊道:
“凤霞嫂子,你家的狗咬死了我家公鸡,这大过年的,也太欺负人了吧?”
啥?
咬死她家公鸡的,是我们家的狗……狼?
张家三口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愕然。
张信咬到嘴里的半个饺子“pia唧”一声掉下来,砸的酱油四溅。
不能吧?
大青二青从小就很乖的,从来没听说祸害过村里谁家养的鸡鸭鹅狗猫猪。
今天这是怎么了?
曲凤霞顾不上吃饭,下地穿鞋跑了出去。
张信放下筷子,也追了出去。
张家大门口,一个穿碎花棉袄的中年妇女,正远远的指着墙角探头探脑的小狼骂道:
“看到没有,这瘟狗嘴角还有鸡毛呢。”
张信顺着六婶的手指看过去。
果然,鬼鬼祟祟的大青嘴角处,沾着根带血的公鸡尾羽。
一只浑身浴血的大公鸡,正静静躺在它身前的地上。
得,这下人赃并获,想赖都赖不掉。
张信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六婶陪赔礼道歉,最后又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才终于让她满意的闭上了嘴。
送走了六婶,两只小狼一前一后从藏身的墙角处蹭了出来。
大青叼着那只公鸡,低着头走到主人面前。
张信伸手揉了揉小狼毛绒绒的大脑袋:“笨蛋,下次偷吃人家的鸡别往家里跑知不知道?”
大青喉咙里呜呜两声,将公鸡放下,用嘴巴朝张信面前拱了拱。
张信眼睛瞪的老大,突然明白了。
小狼这是听说我要炖了吃,才会跑到六婶家把公鸡咬死叼回来的。
弄懂了前因后果的张信哭笑不得。
“下次不许这么干了,你们咬死别人家的鸡,还要我来赔钱,100块啊,都能买五六只鸡了。”
两只小狼绿莹莹的眸子懵懂的盯着张信:不是你让我们去咬死这只鸡的吗!
算了,张信心累,也懒得教它们。
反正以自己的身家,小狼就算把全村的鸡鸭鹅狗猪都咬死,也赔得起。
只是这话不能说。
要不然以小狼的聪慧程度,说不定真会把全村人养的牲口都叼回来。
再次跟小狼重申了不许动村里家养动物的规矩,又将那只死公鸡丢给兄弟俩,张信这才转身进屋。
两只小狼叼起公鸡,你追我赶的朝后山跑了过去。
张信脱鞋上炕,第二次夹起一个饺子,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紧接着,孙海涛有气无力的声音喊道:
“张信,曲阿姨……”
张信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嘀咕了一句:
“还让不让我吃饭了,这孙大哥也是的,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倒是来了。”
张琳瞪了弟弟一眼,嗔怪的道:“怎么,你有意见!”
张信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老姐,你这叫见色忘弟。”
张琳俏脸一红,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小弟,你再说一遍!”
张信摊了摊手:“我有说什么吗?姐,一定是你听错了。”
姐弟俩正在斗嘴的当口,堂屋门一响,孙海涛的声音道:
“老爷子,您请进。”
张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跟孙大哥一起的,还有别人?
一个充满威严的低沉嗓音“嗯”了一声。
蓝布棉门帘一掀,孙海涛引着一老一少走了进来。
老人身材高大,神情严峻,一双眼神更是威棱四射。
年轻人笑吟吟看着满脸惊诧的张信:
“张信兄弟,我不请自来,算不算是恶客?”
张信大喜过望,赤着脚跳下地迎了上来:
“周哥,你怎么来了?”
周文康大笑:“我们昨天半夜就到营州了,是爷爷说不能打扰你的家休息人,所以才没过来。”
“爷爷?”张信目光看向神情威严的周元正。
周文康道:“不错,这位就是我爷爷。”
大佬啊!
张信喜出望外:“周爷爷您好,我是张信,快请坐,吃饭了没有,我们正要吃饺子,要不一起吃点儿?”
自打一进屋,周元正就在观察张信。
这个少年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且从他赤着脚跳下地的动作来看,跟孙子的友情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老爷子横看竖看,也找不出张信身上哪个地方有孙子说的那种狡猾。
至于妖孽两个字,更是无从说起。
“好哇,我正好没吃早饭,那就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