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市第二医院。
曲凤义手里拎着给老爷子买的小米粥,费劲的爬到了三楼。
站在楼梯口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气,曲凤义看了一眼手中的清粥小菜,目光中满是不屑:
“哼,饿了还不是得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买东西给你吃,这个时候,你的小女儿跟外孙子在哪儿?”
曲凤义吐槽了几句,回手捶了几下自己的老腰。
爬这么点儿楼梯,就累得不行,看来我也老了。
以前曲大爷可是兰桂坊的常客,经常玩到第二天清晨的。
现在是岁月不饶人呐。
曲凤义站在原地缅怀了一阵从前面的光辉岁月,才迈步朝高干病房走去。
推开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没点灯,曲凤义小声嘀咕了一句:“干嘛不开灯。”
他伸手在门口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按下了开关。
“啪”的一声响,病房里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坐在病床上发呆的曲正焕,被灯光刺得眯了眯眼睛,目光茫然的看向门口。
等到他看清打开灯的人,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大儿子,被打断了思绪的老人瞬间暴怒:
“你是瞎子吗,难道不开灯就能撞到墙不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曲凤义都被骂傻了。
他没想到只因为开个灯,就被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
曲凤义张了张嘴,没敢辩驳。
要不是还想着让老爷子追加一笔投资,把自己的儿子从苦窑里捞出来,曲凤义真想摔门而去。
太欺负人了。
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
他的手握紧了拳头。
三爷曲凤辉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苹果,从门外走了进来。
90年代的营州,物资还很匮乏。
医院附近卖水果的,除了香蕉橘子苹果鸭梨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别的东西。
就算是曲家再有钱,也只能买这些。
看着大哥又惹到了老爷子,曲凤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紧走两步放下手中的果盘,关切的道:
“爸,医生不是嘱咐你,以后不要乱发脾气,要注意保养身体的吗。”
曲正焕悻悻的低声嘟囔了一句:“是我想骂他吗,看看你大哥,送人家方副士长,竟然去了一个小时,难道不该骂?”
曲凤义委屈的想哭。
我送客去了一个小时,还不是因为你!
这两天你老是念叨老家的小米粥好吃,我不是想着在你面前表现一下,这才费尽心机去买来的吗!
你可倒好。
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臭骂。
看着老大被骂得红了眼圈,曲正焕心里也不是滋味。
作为曲家的长子,他在曲凤义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期待。
可这个大儿子压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其他本事是一点儿也没有。
老爷子失望之余,对他的管教也越发严厉。
这大概就是爱之深责之切。
可惜曲凤义完全不能理解老爹的苦心,总以为他就是不待见自己,所以变本加厉的破罐子破摔起来。
父子俩就在互相误会的路上,越走越远。
曲凤辉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接过大哥买回来的清粥小菜:
“爸,大哥是听你说想喝老家的小米粥,特意去买了来,你怎么还舍得骂他。”
曲正焕心知自己错怪了儿子,可长久以来的尊严,让他放不下身段道歉:
“他会这么好心?不给我惹祸就阿弥陀佛了。”
曲凤辉压低声音:“大哥,你别怪爸爸,他身体不好,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心情烦乱,才会这样的。”
曲凤义委屈的点点头。
曲家最近在营州确实是流年不利,也难怪老爷子心情不好。
先是他自己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
紧接着,又是外甥女儿黄雅琼被绑架。
现在又出了阿凯卷进地下赌场的事里。
听下午过来的那位方副士长隐晦的透漏,东辽高层是想让曲家追加一笔投资,当做阿凯的罚金,才能将他放出来。
老爷子因为这些事心烦,也是有情可原。
曲正焕接过小儿子递过来的小米粥,用汤匙喝了一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四十多年了,终于能再次喝到家乡的小米粥,老大,老三,你们知道吗,营州的小米在整个国内都是最好的。”
曲凤辉笑道:“爸,这个我还真没听说过!”
曲正焕抬起头,苍老的眼神里,露出缅怀之色,用手里的汤匙点着面前保温桶里的小米粥:
“你们看,这粥熬的火候到了,表面会出一层黄澄澄的米油,这是其他地方的米所没有的。”
曲凤义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喜道:“是真的欸,果然有米油。”
病房门外有人接口笑道:“老爷子说的没错,营州的小米,在前朝的时候,可是大内御用的贡米。”
曲家父子同时抬头,朝门口看过去。
只见病房门口,站着七八个人。
为首一个面容略显黝黑的少年,正笑眯眯的迈步进来,正是张信。
张信身后,是顾永年和一身黑风衣大墨镜的小马哥姜万孟,还有三名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佬。
曲正焕又惊又喜:“张信……你来了!”
张信踏步上前,诚恳道歉:“对不起老爷子,今天有点儿急事去了趟奉天,耽误了和您的见面,真是不好意思。”
曲凤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还知道不好意思啊,都没怎么着呢,这就不把老爷子的话放在眼里了。”
曲正焕冷着脸呵斥了一声:“你闭嘴!”
转头对着张信的时候,老人一张脸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老雏菊:
“张信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外孙还只是称呼自己老爷子,没叫外公,这让曲正焕心里有些微微失落。
曲凤义又挨了骂,愤愤的退到了一旁。
我算看明白了,现在这个姓张的小子一家,才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
张信笑着道:“老爷子,您这么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曲正焕费力的扭过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文件:
“张信,这是曲家在营州投资的全部股权转让文件,只要你签个字,电子厂以后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