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狠狠瞪了那个没眼力见的手下一眼:
“怎么,听说有遣散费,你们着急了?”
心腹缩了缩脖子,干笑一声:“赵主任,我这……不也是好奇么!”
赵明远狠狠啐了一口:“不用怕,苏援朝这是缓兵之计,这么急去哪儿找六七十万,真当银行是他家开的啊!”
这群人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时不时朝办公楼门口张望一眼。
苏援朝现在已经顾不上理会赵明远。
他先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工人,按照张信的吩咐去麻袋厂大院送信,叫张武带着钱过来之后,老苏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上阵,拿起纸笔开始给报名的人登记。
主要是他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
信得过老苏的,大部分都是生产一线的工人。
这些人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能写出自己名字就不错了,对于写写画画这种事,实在是帮不上忙。
幸亏有郑文勇在,老苏虽然忙乱,还算是应付得过来。
那些来闹事的工人,都想赶快拿到钱,倒也是听话的很,没人敢再找麻烦。
郑文勇是厂里的文书,起草文件是他的老本行。
当下现场用巨大的白纸,手写了一份承诺书。
内容很简单,承诺拿到遣散费之后,无条件退出酒厂。
白纸下面留了老大的空白,用来给工人们签字的。
另一边,赵明远的几名狗腿子也人心惶惶。
有人小声嘀咕道:“摆这么大阵仗,不会是真吧?”
几个人心里各自打起了算盘。
以前他们听赵主任的话,无非想着多捞点儿好处。
看现在这架势,苏援朝入主酒厂的大势已成,自己这几个人就算是反对,也翻不起浪花来。
要是惹毛了苏厂长,人家不给遣散费,直接把自己开除了都说不定。
难道还能指望市里,为自己这几个微不足道小喽啰来出头不成?
这几个人心思转动,都在犹豫要不要也去报个名。
只不过赵明远就在旁边,谁也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于是我看着你,你看看我,都想等着别人带头。
那样的话,赵主任也怪不到自己身上。
赵明远看着不远处排起来的七八条长龙,心里也不踏实。
只不过他深知自己是领头的,要是先露了怯,那可真是大势已去了。
所以赵明远强作镇定,故意冷笑一声:
“装得还真像,我看一会儿他苏援朝怎么收场。”
现在只能咬死了对方是在拖延时间。
只要过了下班时间,见不到遣散费的影子,说不定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的底气在于,整个酒厂财务部门的员工,都被他鼓动,加入了闹事的人群。
即使苏援朝想要筹钱,短时间内他也没办法命令财务从银行提出现金来。
赵明远已经想好了。
只要苏援朝拿不出遣散费,那么自己就会撺掇滨中太男先生,将遣散费的标准从每人1000,降到800。
既然做了墙头草,就要有接受惩罚的觉悟。
至于省下来的那200块钱,当然是装进他赵主任的口袋里了。
赵明远正在美滋滋的打着如意算盘,厂门口方向飞奔过来两名工人。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苏援朝面前,汇报道:
“来了……来了………厂长……您叫我们通知……通知的人来了!”
老苏呼的站起身,将手中的笔递给郑文勇:“我去接一下人,老郑,你帮忙登记。”
正在报名登记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在互相打听:
“谁来了,是市里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苏厂长都亲自去接了,来人肯定身份不低。”
“谁来跟咱们都没关系,我只想拿到遣散费。”
“是啊,我媳妇儿表舅家的儿子的小舅子的同学的表哥,答应带我去南边做生意,我现在就等这1000块钱遣散费做本钱呢!”
这人话一出口,立马招来了周围一片羡慕的目光。
“小王,你运气真好,有亲戚愿意带你做买卖,以后发了大财,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工友啊!”
那工人面露得意,淡淡的道:“放心,以后你们有什么东西要买,我可以帮忙从南边鹏城捎回来。”
工人围着他,又是一阵恭维。
乱哄哄的嘈杂声中,酒厂门口方向八名大汉,簇拥着手提黑色帆布提包的张武,快步走了过来。
六七十万块钱的纸币,其实没多重。
有人统计过,100万的新币,重量是29.3斤,体积只需要两个纯牛奶那么大的纸箱子就能装得下。
张武拎着装满百元大钞的提包,健步如飞来到了办公楼前。
他第一时间找到张信,低声问道:“小老板,包里是这半个月游戏厅的收入,总共75万9600元,不够的话我去把银行的存款取出来。”
张武这些退伍兵,自打去年跟着孙海涛去了一趟毛熊国,回来之后张信给他们每人分了60多万。
再加上游戏厅开业之后,张信也没亏待这些人。
可以说,过来的9个人,最差的一个人身家都不低。
张信扫了一眼现场黑压压的人群,慢慢摇了摇头:“不用,75万足够了。”
面对着六七百人,饶是张武性子沉稳,也禁不住鼻尖见了汗。
提包里可是70多万巨款。
不由得他不谨慎。
张信抬头问苏援朝:“苏叔叔,酒厂财务科的人呢,安排他们来给登过记的工人发钱吧。”
老苏脸上闪过一抹羞愧:“那啥……财务科的也跟着来闹事了!”
老厂长上周办了退休之后,作为代理厂长的苏援朝,连手下最重要的财务科都被人策反了,也难怪他挂不住面子。
张信想了想:“没有财务人员,这事儿倒是不好办,要不让郑文勇叔叔找几个人先客串一下?”
张信身边默不作声的三名外国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直在作壁上观。
张信出面解决问题时,不论是借力打力的心机手腕,还是当机立断的果决,都让这几个兰顿商学院的高材生大为叹服。
东方人果然神秘莫测。
这哪儿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啊。
绝大多数的成年人,也做不到他这样轻松写意,举手投足之间就化解了一场大危机。
这样的老板不跟,还能去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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