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砂石的土路很颠簸,张信躺在人力三轮车的车厢里,被压在稻草下,颠得难受至极。
麻袋里有些气闷。
除了稻草陈腐的味道,居然还有一丝香喷喷的气息。
张信抽了抽鼻子,是大白兔雪花膏的味道。
能分辨出这个气味,还要感谢孙海涛。
他在小年那天买的年货里,就有一瓶大白兔雪花膏。
“这是给阿姨买的礼物,我舅妈和表妹,都是用这个牌子!”
孙海涛这么说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
张信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
曲凤霞四十多岁的人了,常年风吹日晒的,从来没用过这个。
不出意外的话,这瓶雪花膏的主人,一定会是张琳。
果然,听孙海涛说给自己买了能增白美容的化妆品之后,曲凤霞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呀海涛,阿姨老了,这东西用不上,你还是拿回去吧。”
“没关系的阿姨……”孙海涛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立马接口道:
“您不用,可以给张琳妹子,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个还不得被人叫娘娘腔啊!”
曲凤霞看了一眼身边双目放光,羡慕之情溢于言表的女儿,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
“那……琳琳,你谢谢孙老板!”
张琳喜滋滋的道:
“多谢孙老板!”
接过雪花膏的包装盒,她捧在手里如获至宝。
没有哪个女孩儿,能拒绝化妆品的诱惑。
“呵呵……叫什么老板,和张信一样,叫我孙大哥就好!”
耳边回荡着孙海涛憨厚的笑声,张信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看来自己的姐姐,是吃定了这位孙大哥。
身下的人力三轮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刚刚轧到路上一块比较大的石头。
张信被绑着,身子活动不开,随着车子的颠簸翻了个身。
雪花膏的香味儿更浓了些。
张信的肩膀,压在了麻袋里另一个人的腰间。
头顶上方响起一阵沉闷的“呜呜”声,是一个少女的鼻音。
张信恍然大悟。
原本以为,那几个贼是在偷东西,没想到他们是在绑架。
难怪那些人连自己也要一起抓走,大概是怕走漏了消息。
想通了前因后果,张信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反抗。
要不然狗急跳墙的绑匪,很可能会给他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麻袋里的女孩儿徒劳的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还不如节省点体力,省得有机会的时候,想跑都跑不动。
麻袋里黑漆漆的,不分东西南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张信直觉颠簸得更厉害了些。
人力三轮车似乎已经离开大路,拐上了乡间土路。
又走了一会儿,车子陡然间停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谄媚的笑道:
“钱哥,我说的山洞,就在那边半山腰。”
张信心中一动,是贺长贵。
这王八蛋,不知道他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正疑惑间,另一个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声音,不耐烦的道:
“妈的,这么高的山,不会要老子背这俩小崽子上去吧?”
是那个抓自己的刀条脸,他的声音化成灰张信都认得出来。
嗯,我就是想等以后报复他,有什么不对吗!
贺长贵心里咯噔了一下。
钱多不想背这两个人,那意思就是让自己背呗。
我腿伤刚好,这么陡的山路,背着人非得滚下来不可。
他急中生智,赔笑道:
“钱哥,这俩小崽子也配让您背他们,不如解开绳子,让他们自己走上去。”
钱多迟疑了一下:“万一跑了怎么办?”
“放心吧钱哥。”贺长贵自信满满的道:
“这里离着有人家的屯子,起码也有五里路,荒山野岭的,不怕喂狼他就尽管跑,再说了,这俩小崽子年纪还小,怎么能跑得过咱们!”
钱多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他也不愿意背着人,爬这么险峻的山路。
“那就在这停下,你去把倒骑驴藏好,别被人发现。”
“好嘞钱哥,您就放心吧!”不用做苦力,贺长贵也很高兴。
身上压的稻草被扯了下去,张信用力吸了口新鲜空气。
麻袋被人粗暴的从车上扯到地上,张信猝不及防,摔了个结结实实。
因为角度的关系,苏以砸在了张信身上,倒是没有摔到。
张信身体单薄,被这一摔一砸,差点儿背过气去。
妈了巴子的贺长贵,每笔账我都给你记着呢。
你求神拜佛,别让我得脱大难,要不然有你好看。
张信咬着牙,心里暗暗发狠。
悉悉索索的一阵响,麻袋口被解开,眼前骤然一亮。
在麻袋里闷了那么久,乍一见阳光,眼睛有些受不住,微微的眯了起来。
等到适应了光线,张信才扭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这是苍白山老林子边,靠黑瞎子沟那片的山脚。
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
离着最近的黑瞎子沟,要翻过一道山梁,差不多有五六里远。
这边太过荒凉,人迹罕至,曲凤霞从来不允许张信姐弟过来。
他能认出这里,全靠上辈子的记忆。
狗日的贺长贵,说的还真没错,就算是放自己跑,都不一定能平安跑回去。
正想着,左颊上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贴在他脸上。
“小子,待会儿我解开你的绑绳,识相的乖乖跟我走,要不然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张信嘴里塞着一个黑松露。
看着那对阴狠的三角眼,他拼命的点头:“呜呜呜……”
钱多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回头对着苏以道:
“小丫头,你也一样,听懂了没有?”
苏以嘴里塞着一条毛巾,小脸儿上满是惊恐。
“呜呜呜………”
“呵呵……两个小崽子,倒是挺识相,省得爷爷我费事。”
张信这才认出,跟自己难兄难弟,被一起塞到麻袋里的,是孙海涛的表妹,那个叫苏以的小姑娘。
她还真是我的克星。
每次遇到,准没什么好事。
以前两个人是彼此看不顺眼,现在可倒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以绝望之余,突然见到熟人,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张信翻了个白眼。
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拿什么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