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花丛里的顾疏妍看着离去的人的背影，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一滴一滴的雨水落到了她的脸上，天气又晴转雨，远方的天空飘过来一团团乌云，快要变天了。
她才不舍地往外看了两眼，最后转身回到了教室里面。
教室里其他小孩子们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玩儿着宋昭新带过来的玩具。
那些玩具都被他们先挑完了，最后剩在顾疏妍桌上的，只有一只布偶狗狗，黑色的毛毛，看起来丑萌丑萌的，在被小孩子们争抢的过程中还拽脱了一只脚，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棉花。
怪不得那些小朋友们不要它。
顾疏妍却将这只布偶妥贴地收到桌膛里，再将掉落在地上的那只腿给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下课铃一响，小孩子们都三两下赶紧走向厨房去了，只有顾疏妍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手里还捧着那只破了的狗狗玩偶。
“妍妍，去吃饭啦。”
院长刚巧在楼梯口撞见了她，见她没往食堂方向过去，忍不住提醒道。
“老师，我想要把它缝起来。”
小姑娘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请求到，院长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牵着顾疏妍打开了旁边办公室的门，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针线，作势想要帮她将狗狗玩偶的腿给缝起来，但是顾疏妍却一直不肯松手。
“你是想自己来吗？”
顾疏妍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在院长鼓励的眼神之下，用黑色的丝线穿过针，再一点儿一点儿地歪歪扭扭的，学着一针一针地，将它好好地缝了起来。
针脚歪歪扭扭的，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认真到院长也不愿意出言打破这一份安宁。
不知不觉之间，院长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或许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未来。
顾疏妍却压根儿就没注意旁边院长的眼神，歪歪扭扭的将东西缝好了之后，看着眼前丑萌丑萌的小狗，难得地露出了个大大的、灿烂的微笑。
院长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开心，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喜欢宋昭哥哥吗？”
即便是跟她相处了挺久的院长，顾疏妍对于摸头这个十分亲昵的动作，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眼神中带着些受惊，还有一丝抱歉。
“才不喜欢。”
顾疏妍十分别扭，偏过头掩饰自己红彤彤的耳廓。
倒让院长有些哭笑不得了。
“好了，一起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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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躺在孤儿院的小床上，顾疏妍将黑色的毛绒玩具放在墙边，轻轻地摸着柔软的玩偶。
周围的其他孩子躺在床上说着话，顾疏妍眼里好像只有这个小小的玩偶了一般。
思绪不自觉地打转，想到了今天宋昭对她说的那句话。
“说一声宋宋哥哥再见，下次见面的时候，宋宋哥哥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顾疏妍不信。
因为当初妈妈将她带到市场旁边的烤肠摊的时候也说，“等我买了菜回来了，就接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妍妍再见。”
那个时候的顾疏妍右手握着一根热气腾腾的烤肠，乖乖地点了点头，站在烤肠摊边，等着妈妈来接自己。
手里的烤肠很香，顾疏妍以前只看到公园里的小朋友们在吃，家里从来没人给她买过。
她小心翼翼地找好方向咬了一小口，很烫，但是烤肠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的那一刹那，她只想再吃一口。
顾疏妍吃了小半根烤肠，将剩下的拿在手里，准备等妈妈来接她的时候，留给妈妈吃。
那样妈妈就不会嫌弃她吃得多了，说不定还会像对待妹妹那样好好地夸奖自己。
妈妈和爸爸说的话，她都听在了耳里。
妹妹还小，家里爸爸下岗了，她要少吃一些，这样才能帮爸爸妈妈减轻一些负担。
期末考试，只要她再考一次第一名，就能拿到学校发的五百块的奖金了，到时候爸爸妈妈就会喜欢自己了。
市场上车流不息，烤肠摊门口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落日降临的时候，顾疏妍依旧没能等到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你妈妈还没来啊？我们要收摊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慢慢等啊，小心不要跟着不认识的人走。”
烤肠摊生意红火，在下班高峰期之前，提前就将东西给卖完了。
那女摊主看着孩子手里那根冷掉了的烤肠，有些不忍心，将架子上最后一根留给自己孩子的烤肠递给了她。
顾疏妍一个人站在风里，拿着两根烤肠，直到天黑。
被拐上车的时候，那两根烤肠都落到了地上，被一旁飞驰而过的面包车压了个粉碎。
顾疏妍从不相信承诺，最讨厌别人对她说“再见”。
对于她而言，这些都是空话，不仅不会安慰到她，反而还会让她一次一次地重温当时被抛弃的那个场面。
但是对于宋昭，顾疏妍始终记得。
那个不平静的晚上，四周枪林弹雨，伴随着阵阵狗吠，他是将自己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的人，当他抱着自己从火场逃出来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顾疏妍就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顾疏妍还是选择原谅他了，虽然他拨开了她的伤疤，但是小姑娘大人有大量，是不会和救命恩人一般计较的。
九点半一到，孤儿院里的房间里的灯准时就熄灭了。
这就是睡觉的信号，房间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声音也终于停了，没过多久还有人发出了阵阵的呼噜声。
顾疏妍翻了个身，十分安稳地将旁边的玩偶狗狗抱在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她又偷偷摸摸睁开了眼，小声用微弱的气音说了一句。
“宋宋哥哥……”
“晚安。”
顾疏妍嘴角微微上扬，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又轻轻摸了摸旁边的玩偶，这才满意地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