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晚上就是葳蕤戏班的回馈演出,台苏城里消息传遍了,个个儿眼巴巴地盼着那一天的到来,顾疏妍这几天都在苦练,虽说杜霜雪自身唱得非常的好,但是连唱两场戏,几乎就快整整三个小时,一个半时辰了,这两场戏下来,嗓子可能超负荷。
所以说,这几日走到哪儿顾疏妍都喝着保养嗓子的苦茶,每天也好好保养着,干这一行的,嗓子尤为重要,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就等于葬送自己了一生,顾疏妍在这方面可不敢马虎。
具体的演出当天,时间是晚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还没到六点就陆续有观众进场了,这一次可不像以往买票入场,前几排的位置更是先到先得,谁不想坐在第一排,好将杜霜雪眼角眉梢中的风情一览无遗呢?
六点整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葳蕤戏班门口,黎绥难得换了身衣服,没有穿他那一件一板一眼的军装,西服领带皮鞋一个不落,头发还用清水沾湿之后梳了一个精神的弧度,看起来不像是来听戏的,倒像是来相亲的。
副官站在他旁边,不敢出声。
今天早上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少帅大人的不对劲儿,处理起公务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杨老将军手下的人前来汇报事情也频频走神。
越到晚上这是越精神,还不停地在房间磨蹭换着衣服,等他挑好之后再出发抵达戏班子的时候,悲哀地发现里面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在门口,一点儿空隙也没留下。
黎绥刚刚还相当美好的心情,突然就沉入谷底了。
副官在旁边看着他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强忍住掐着自己的大腿才避免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葳蕤戏班内早已经挤得不成样子了,所有的伙计都忙着端茶递水,一下子人手就不够用了,只好让几个小学童到前面来帮忙。
阿微踮着脚尖端着茶水勉勉强强才能从人群中挤过去,看着台下这么多的人都是来看杜霜雪的,阿微心里高兴,也希望着能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站在台上的时候,也能有这么多的人喜欢听她的戏。
七点钟准时铃响,顾疏妍已经梳妆整齐,穿戴规整,迈着小步上了台,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数不尽的风情。
在场人虽多,但是都井然有序,非常默契地保持沉默,不敢发出丁点儿的声响。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熟悉的唱词,悦耳的唱腔,夺目的身姿,这么一出《游园惊梦》在众人屏气凝神之下施施然开始了。
葳蕤戏班门口依稀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丝丝声响,黎绥很没架子地跟旁边的平头百姓一样,坐在门口台阶上侧着耳朵仔细听。
副官正欲开口询问他要不要回去,黎绥一个手势让他闭了嘴,自己还在门口接着陶醉。
副官只好歇了心思,陪他在这门口硬硬的台阶上坐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好不容易听见里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演出终于结束了,副官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腿,准备跟着黎少帅打道回府,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返回的心思,反而从车后面拿出了一大束向日葵。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黎绥单手抱着花,站在戏班子门口看起来相当端正,打道回府的百姓们对这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就不一般的男人频频侧目。
副官彻底认命了,在黎绥旁边任劳任怨地等着。
看完了演出的人在门口三三两两地说着这次的戏唱的是有多好多好,副官自己都替自家少帅心酸,在门口石台阶坐着听完了全场,现在还锲而不舍地不肯离开。
然而一身疲惫的顾疏妍可不知道黎少帅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一下了台,腰酸背痛嗓子干,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出来了。
回到房间瘫在椅子上差点儿睡着了,强忍着睡意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洗去脸上的脂粉,房间的门一下子就被直接打开了,吓得顾疏妍睡意全无,瞪圆了杏眼,看着眼前的来人。
新婚不久的齐怀瑾听说了杜霜雪会无偿演出的时候就心痒难耐了,他是个戏痴,今天也早早地让人过来占了座,听完了两场戏,抱着怀里的玫瑰花,又熟门熟路地摸进了杜霜雪的房间。
他这一声不响地直接开门进来,自以为是给里面的人一个惊喜,却不知道顾疏妍条件反射地想直接将手上的东西砸出去。
原本齐怀瑾没成婚之前,和杜霜雪之间还有那么一丝暧昧。
杜霜雪从来不接受和戏迷的私下见面,但却独独允许齐怀瑾可以自行出入来自己的房间找自己。
以前怎么样顾疏妍没理由也没资格置喙,只是现在齐怀瑾已经成婚了,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伤的还不是杜霜雪的名声,他倒是来去自如的翩翩公子,却要害的杜霜雪背上骂名。
“霜雪,你……”
“有什么事儿吗?”
顾疏妍语气冷淡疏离,只淡淡斜眼瞥了他一眼,接着继续洗脸上的脂粉,仿佛将齐怀瑾当成了空气,也压根儿不想再听到他讲话。
齐怀瑾却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叹了口气,“霜雪,你知道我是被迫的,我根本就不喜欢沈心蕊,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呵。”
顾疏妍冷笑了一声,侧过脸眸子里全是厌恶。
对上她的眼神,齐怀瑾一下子就慌了,从前杜霜雪哪里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虽然一开始淡淡地,但是那层薄薄的冰霜之下溢满了温情,这样直白又厌恶的眼神,让齐怀瑾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齐二爷,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别的女子的房间还是不要随意乱闯要好。”
“不管从前怎么样,从现在开始,齐二爷你还是自尊自重的好。要不然传出去的可就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而是齐家二爷被当红戏子扫地出门的新闻标题了。”
齐怀瑾抱着花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