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无垠的宇宙中漫步着一群人,他们三三两两,渐渐形成一支不规则的队伍,像是无意间闯入一副星空油画中的蚂蚁。
队伍最后头是格里高和贾博士。
格里高一边抽烟一边跟贾博士闲聊:“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贾博士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体征监测器:“无所谓,反正没消耗,感觉在这儿待多久都不会死。”
“是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格里高苦笑,看了一眼队伍最前头的高阳:“所以你觉得高阳到底还算不算活着。”
“我哪儿知道。”贾博士很后悔:“早知道叫鸦鲨把我的实验室打包带来,这样我就能好好研究一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破研究。”格里高抽了一口烟。
“破研究?”贾博士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把抢过格里高的烟,用力抽了一口,呛得不轻:“咳咳!你搞清楚了……咳咳,我要寻找的可是宇宙真理!”
“真理!真理!”鹦鹉在贾博士头顶盘旋,它不喜欢烟味。
“真理有那么重要?”格里高笑了。
“不然还有什么重要?”贾博士把烟一扔:骏马变的烟很真实,跟门那边没什么不同,这点要记下来。
格里高一愣,竟答不上来,他重新掏出一根烟点上。
了了和红晓晓并肩走在队伍中后段,两人小声交谈。
“真奇怪,明明走了很久,一点都不累。”红晓晓说。
“是啊。”了了有些感慨,“难道这就是瞬间即永恒?”
“太高深了,懒得想啦。”红晓晓一脸轻松。
“红晓晓,感觉你心情不错啊。”了了有些疑惑,“你之前不是挺紧张嘛,怎么,现在不怕了?”
红晓晓抿嘴一笑,“刚进门时,我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凄凉啊,我们这一小撮人掉进一个这么大的地方,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面对的是什么。”
红晓晓捋了下刘海,用发夹重新固定:“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并不孤单,原来每一届的神嗣,每一届的觉醒者都在同时努力着,大家都没放弃希望。”
“即便如此,也未必成功。”了了泼冷水。
“我知道。”红晓晓不在乎,“光是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很踏实,心一踏实就没那么怕了。”
了了愣了下,笑着牵起红晓晓的手,“真奇怪,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踏实些了。”
天狗抱着萌羊,走在队伍中间。
刚进门时萌羊既紧张又新奇,还有面对未知的茫然和害怕,但她毕竟是小孩,情绪过于起伏后,很快就出现了困意,不知不觉在天狗怀中睡着了。
天狗干脆戴上耳机,听起音乐。
对天狗来说,身上可以不带钱包,不带武器,不带急救药,但绝不能没有耳机,在想听音乐时听不到音乐,对他是一种酷刑。
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戴上耳机,找到合适的歌曲,天狗就能迅速平静下来,就像在漆黑混乱的电影院里准确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坐下。
陈萤、骏马走在队伍中间,陈萤专心感知,骏马默默思考。
朱雀、白露、鸦鲨三人在队伍前半段。
起初两个女人很认真地分析着目前的处境和应对方案,但很快就发现这没太多意义,最后不知怎么的聊起了男人,当然,不是队伍里的男人。
鸦鲨没兴趣,也听不懂,只是默默跟在朱雀身后。
王子凯、张伟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
见到完好无缺的高阳,王子凯稍微放下心来,他不再发疯,却变得扭捏。
“张伟,系统替高阳死了,高阳就不会有事了对不对?”王子凯问。
“应该吧。”张伟也不确信,“要不问一下阳哥?”
“快去问!”王子凯推了张伟一把。
“啊?”张伟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问吗?”
“废话!哥可是神,这种小事不方便开口。”王子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张伟不傻,知道王子凯在害怕,怕答案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说到底,初代神嗣的命格不属于最后一届迷雾世界,是通过作弊“穿越”过来的,即便替高阳的命格挡了刀,也未必能让高阳一直完整地活下去。
其实张伟也害怕,他踌躇不前,看向队伍最前头的高阳和青灵,心中叹气。
——这时候,嫂子才是最勇的人啊。
高阳和青灵并肩走着,一路无话。
换以往,青灵不会觉得这沉默难以忍受,甚至很享受,但这次例外。
“高阳。”青灵冷冷开口道:“我跟朱雀商量好了,等离开这,她就用【等价交换】给你续命,用我的命……”
“没用的。”高阳平静打断道:“傲慢杀死的是我的命格。”
“系统替你承受了。”青灵说。
“没那么简单……”
“那就改变命格。”青灵态度坚决,“我们来到这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高阳无言。
“高阳,你答应过我。”
高阳直视前方:“我答应过你,尽全力赢。”
“还不够。”青灵说。
高阳沉默前行,他无法再作出更多承诺。
青灵忽然上前,一把揪住高阳的衣领,怒目而视:“我说还不够!你听见没!”
高阳目光沉静幽邃,他看着青灵,无法回答。
争吵发生得太突然,还是高阳和青灵,大家一时不知所措。
其实大家猜到青灵为什么生气,但没人有勇气打破这一幕,没人有勇气接受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刷——”
一个身影笔直跌落到青灵和高阳的脚下。
青灵回过神来,立刻松开高阳。
她低头一看,奈奈正趴在她脚边,四肢着地,摔得不轻。
奈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面红耳赤、慌忙解释:“吾、吾王有些乏了,陪你们这些凡人走一走也不错……”
青灵一个眼神扫过去。
奈奈乖巧地低头,换成人话:“忽然飞不了了。”
“队长,不对劲。”陈萤快步上前,脸色凝重:“感知出问题了,四周的空间好像不见……”
陈萤没能说完,呆住了。
宇宙不见了,大家正站在一条逼仄冗长、灯光昏暗的破旧小巷前。
小巷宽不超三米,两边是废弃老屋组成的斑驳墙壁。
一面墙壁刷成白色,一面墙壁刷成黑色,都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广告贴图,还有胡乱的涂鸦,这是人们生活过的痕迹。
众人脚下是一条坑洼的水泥路,就像是那种怎么修都修不好最后只能随便丢些砖块、石头、木板子垫脚的路。
路中间的水坑中还长着一株叫不上名的灰色杂草,它野蛮生长,透着古怪、顽强又哀伤的生命力。
一名高高瘦瘦的成年男性站在杂草前面,他穿一身休闲西装,打领带,戴一张灰色的狗面具,面具上布满云朵状的白斑。
“你们来了。”
年轻男性说话,声音中性,有些轻浮,但又透着某种率性和真诚,并不让人讨厌。
“苍狗!”
骏马第一个认出来。
高阳曾让骏马调查十二生肖的历届成员,重点调查苍狗,骏马仔细看过他的档案,证件照上的苍狗也戴着相同面具,身形体态完全吻合。
“哎呀。”苍狗一手插袋,一手摘下面具,“看来不用自我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