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威来啦！”
培德像个猴子一样勾着林振威的脖子就往堂屋走，老李看见了直说：“呐，恁婶子做了可多好吃嘞，恁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
林振威打量了一下培德家的客厅，这里和自己家结构几乎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一个建筑队之手，不过这家明显更有过年的气氛，墙上贴了各种喜庆的画，桌子上也摆满了水果点心，培德爸妈一直往他手里塞各种好吃的。
“恁打算什么时候和恁爹和好？”吃完午饭培德躺在床上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皮问。
林振威没想好，他甚至一点不想和林相文和好，但他又一想自己来培德家住兴许是打扰了人家，于是他说：“啊！要不、要不我明天就回去吧。”
“哎呀，俺不是那意思。”吃撑了的培德艰难翻身，然后托着下巴解释：“俺爹说了恁要是想住可以一直住在俺家，俺明年去北京以后恁也可以来住。但是吧......”培德支撑了一会儿觉得胳膊肘疼，又改回平躺：“俺觉得恁爹不是这么想嘞，恁现在学习好了，不回家他会怕恁在外边又学坏嘞。”
培德说了半天还是觉得没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意思，他抓了抓头发十分后悔自己语文课没好好听，最后干脆说：“恁爹都说了恁以后起码能当个兵，咱村现在够格当兵的都少了。去年那个德勤走了，人家是大专文化，那在村里算是高学历了......”他聊着聊着就跑偏了，开始絮叨起德勤家的家长里短了。
林振威就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听了半个多钟头，直到床上的人打起了呼噜才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培德房间唯一的桌子前想找本书看，可是找来找去只发现了几本盗版漫画合订本，还有两本书页发黄的武侠，和课程有关的书他一本都没看见。
别说书了，连卷子都没有，培德的卧室才是真真正正的极简风，除了一点衣物以外就是墙上的涂鸦了，这一墙的错别字见证了这个少年的成长历程，先是说自己要上清华北大，后面又说要闯荡江湖，人生的理想改了又改，不知道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不行，还是干脆失去了学习的耐心。
事实上，林振威并没有等太久就收到了家里给的“台阶”，晚上邢春梅给他打电话，说林相文要给班主任送礼，让他回家帮着参谋参谋，电话那头女人生怕儿子手机声音小一样，扯着嗓子冲着话筒喊，林振威听得脑子嗡嗡响。
挂了电话他跟培德说：“明天我还真得回家了。”
“回罢，恁爹不放心恁。”
“不是。”林振威深吸了一口气，说：“他要给老师送礼。”
噗！培德直接把嘴里的可乐喷了一地，他顾不上林振威嫌弃的眼神，抓着人家的肩膀问：“给、老、师、送、礼？”他一字一顿，生怕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嗯。”
“恁爹……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个性！”培德笑得前仰后合，笑完还不忘比个大拇指。
林相文真个性！
第二天一早林振威回到家以后，看着满地的地瓜干，在和邢春梅确认这就是要给老师送的礼以后，他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培德这句话。
“送这？人家老师不能要吧！”
林振威看着地上还有些品相不好的，随便捡起来一个都硬得像石头一样，他觉得送这些简直无异于谋害老师，吃了真的会把牙硌掉。
“还得捡捡嘞，俺嘞傻小......”邢春梅接过儿子手里的残次品，放到了厨房窗台上的盆里。
林相文听见外面又动静，猜到是自己的“逆子”回来了，他披着件旧棉衣，站在堂屋门口“哼！”了一声，然后又开始教训人：“那恁想送什么？恁一个初中生挣钱吗？这些东西以前都吃不上嘞，恁知道吗？天天和恁那狐朋狗友在外面混，俺再不送点东西让恁老师把恁看住了，这高中恁还是上不了！”
蹲在地上捡地瓜干的邢春梅看见这父子俩又要吵起来，连忙走到林相文跟前把他往屋里推：“恁少说两句吧，恁儿都回来了，可拜再把孩子逼走了。”
“俺把他逼走的？”院子里都能听到林相文在屋里头的声音，他一声比一声高：“俺成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还想让俺怎么样？要不恁把俺剐了吧！”
林振威神烦他一吵架就耍无赖这死出，站在原地不肯进屋，过了一会儿邢春梅一个人走了出来，她边叹气边挑地瓜干，半天才开口说：“昨天恁是不是和老王家那三小子在一块儿呢？”
林振威点点头。
“村上人看见了告诉恁爸的，俺们都上火嘞，他老王家三个儿，连王显富都算上，没有一个正经人，恁少和他家来往。”
通过昨天的相处，林振威觉得王玉祥这个人虽然看着挺不着调的，但为人还算仗义，并不像别人说得那么不堪。至于......王显富和王玉文？他想起前天晚上那一巴掌，于是更加确定了这俩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王家父子不和，属于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让林振威更没想到的是林相文当真拎着一塑料袋地瓜干要给人家老师送去，他一大早给人家打电话，那时候天刚亮，林相文又穿上了那天家长会时候的“战袍”，站在三轮车前面问班主任家地址。好在人家老师没告诉他，他不识趣的又给人打了好几遍，最后逼得班主任不得不在大年初五的时候把手机关机了。
“现在小年轻真是不识好歹！”
林相文吃饭的时候还在饭桌上大骂儿子的班主任，开始批判人家不识货，后面又说人家势利眼，并且确信如果自己送轿车，人家就一定会收。
可是一袋地瓜干和一辆轿车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即使后来好奇的林振威去翻了翻装地瓜干的塑料袋，确认里面没有藏着信封或者钥匙。
“这老登，真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