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富和王玉文被半推着进大门的时候生怕嘴上吃亏的又转头骂了几句，等到大门重新关上，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才意犹未尽的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家。
林振威本以为王玉祥会回家，但他从外面把门关上以后就走到了自己面前，王玉祥看了眼林振威那有些红的半张脸，有低下头抓了抓头发，突然培德的小电驴响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一个人。
黑暗中培德尴尬一笑，露出一排牙齿。
“恁先走吧。”王玉祥对他说，培德连忙答应：“啊，好、好嘞。”刚上车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好兄弟，他看了看王玉祥表情有点紧张，左边眼睑甚至抽搐了两下：“二威，一会儿恁还去我家吗？”
“啧！”王玉祥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移了两步，朝培德的方向踹了一脚：“叫你走你就赶紧走得了！”
培德哆哆嗦嗦的一迈腿就上了车，他太害怕了临走之前只敢用眼神表达对自己好兄弟的同情。
两人目送小电驴一溜烟儿消失在拐角处，王玉祥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林振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太近了，甚至能闻到大混子身上的酒味。
王玉祥看了一眼林振威那条往外漏鸭绒的袖子，开始摸索自己身上的口袋，最后他拉开拉链在棉袄内袋里掏出来几张钞票，然后他一边吸鼻子一边从最外面抽出两张红色的票子，又把剩下的装了回去。
他突然笑着想学林振威白天的样子，把那两张钱拍在对方胸口，瞄了半天也没下去重手，最后轻轻的往人家胸口一放，和动作不相称的大声说：“赔你！衣服钱。”
林振威把两百块钱拿在手里，心想其中一百还是我给你的呢，然后他又开始担心另一张一百元的来历，略带嫌弃的把两张都递回去：“你这钱......是好道来的吗？”
“哎？”
本来还笑嘻嘻的王玉祥瞬间把眼睛瞪大了，他不想说自己从放假开始就让大哥给他在砖厂找了个活儿，每天在那给人打杂，农村像他这种半大小子出来帮忙是给不了多少钱的，他每天天不亮就去上班，到了下午天快黑了下班，一天工资才五十。
不过林振威肯定不知道这些，不过他竟然怀疑自己的钱来路不干净？这也太伤混混的心了，以王玉祥的性格也不想多解释，他只想着让对方赶紧把钱收了，半晌他闷闷的开口：“是俺挣的，来路肯定干净。”
“噢。”林振威应了一声刚准备把钱揣起来，突然又想起上次自己还欠他一件短袖，那件衣服后来被邢春梅捡起来洗干净给林相文穿了，那天他路过爸妈的卧室看见林相文身上的衣服眼熟，一问才知道……
“我上次欠你一件衣服，我们扯平了。”他又把钱递回去。
王玉祥看了彻底没耐心了，他皱着一张脸用胳膊把钱挡回去，不耐烦的说：“得得得，你别在这儿磨叽了，跟个娘们儿似的。”
“哎？你这人怎么还性别歧视呢？”
王玉祥听完看他一眼，立刻闭嘴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林振威家方向慢慢的走。
“走啊？那我也走了。”林振威还想着自己和培德的约定，转身就往培德家的方向走，刚迈腿就被人揪着厚脖领强行调转了方向。
“上哪去？”王玉祥还不松手，他有心教育教育这个小犟种：“这么晚了上人家干什么去？”
也对！林振威心想，明早林芳要回娘家，他也得早点起，他挣扎了一下说：“我不去了，你松开我！”
林振威不知道王玉祥要去哪，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村里地面上还有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夜晚安静，两人的运动鞋走起雪路来咯吱咯吱的，林振威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就在他沉浸在声音里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开口了。
“你是谁？”王玉祥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他一边倒着走。
“什、什么我是谁？”林振威目光四处乱飘，嘴巴开始胡言乱语：“你是不是脑子受伤了？失忆了？行，你就这么走路吧，一会儿掉沟里我可不救你。”
王玉祥没说话，看了他好一会儿又转回来，老林家这二小子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虽然从小就把怂包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长大了也不招人待见，他什么样自己还能不了解？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除了模样没变以外，哪哪都和他记忆里的人对不上。
“反正、反正他没你这么……”王玉祥说话声越来越小。
“这么什么？”
“这么撇（傻）！行了吧！”
林振威听了立刻踹了王玉祥一脚，但被对方嬉笑着躲了过去：“我去！我给你脸了是吧？”
一进家林振威就看见堂屋黑漆漆的，跟别人家里灯火通明相比，自己家里只有一台电视机闪烁着，邢春梅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林相文应该是已经睡觉了，女人不敢将电视声音开大，林振威站在门口都没听见家里有动静。
“回来啦？和培德玩去了呗？恁饿不饿啊？厨房里还有炸鱼和麻花，俺给恁端去？”
看见儿子回来，邢春梅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起身又要开始忙碌。
“怎么不开灯？眼睛会看坏的。”
林振威径直走向开关，咔嚓一声堂屋瞬间明亮起来，灯光的照射下他看见茶几上只摆了几个苹果和一点大枣、花生，最多的是一盘小山一样的瓜子，大过年的一点点心和稍贵一点的坚果都没有。再看邢春梅全身上下还是过年前的那一身旧衣服，除夕前的最后一个大集她很晚才回来，胳膊下夹着给儿子买来的羽绒服，多半是因为这次林振威成绩不错，林相文看了只是皱了皱眉，到底没开骂。
很多时候他真的想问问林相文挣的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整天在家里活得像个大爷，谁都得让他三分，到头来全家还是在“勒着腰带”生活，他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村里但凡是有人住的房子都是张灯结彩、一片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