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本来宁静的村子突然传来男人骂街的声音,起初大家只当是哪家又绊嘴了,后来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哎呦!这哪家的啊?骂了这大会儿子了”
听见老婆念叨着,林相文又摆出一副大家主的架子:“哼!把恁闲的管那些事。”说完他点起一支烟披上大棉衣出门了。
“出去啊?天不早了,早些回来。”邢春梅跟在后面喊,直到男人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她继续坐在厨房的炉火边摆弄着手里的毛线:“哎呦,这大冷个天上哪去?老东西......”
林相文夹着烟出了家门以后径直朝骂人声的方向走去,在离那不远的地方看见好几个老头蹲在围墙下抽烟,他索性也贴着墙根儿蹲了下来。
“什么事啊?”
他问旁边同样来凑热闹的李宝德,他们这个村子主要是姓李和姓林的人多,像王显富他家属于是从隔壁村迁过来的外来户。
“嗐,老王家那二小子,车轱辘让谁扎了,站门口骂半天了,恁搁家没听见嘛?”
听见是听见了,但听不清、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然他也不会大冷天跑外面听墙根儿。林相文看李宝德把烟屁股扔了,马上从口袋里拿自己的烟盒,给人让了一支,然后说:“我那离的远。他家二小子不说谈了个媳妇嘛?啥时候办事?”
“咦,还办事嘞。”隔着两三个人的老头听了也来搭话:“没个正经事干,谁跟他?”
“恁家闺女多大了?”不知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又扯到人家女儿了。
“二十了。”老头一想起自己在城里打工还没成家的闺女,闷闷不乐的抽了口烟。
旁边那没眼力见的老头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接着问:“有对象了可对?”
“没有。”老头弹了弹烟灰,接着说:“俺就告诉俺妮,恁也没什么太高的文化,就初中毕业可对?也不要求恁找个什么大学生,那是痴心妄想。”老头说着摆摆手:“但是起码小伙得有正八经的事干,打工也好,有手艺也行,哪怕在农村种地都行,但就是不能找老王二小子那样,整天没个正经事,东逛逛西搞搞。她敢找那样的俺腿都给她打断!”
“呵,到时候恁还管得住?人家会听你的?”
“她不听俺就和她断绝关系!”
老头情绪激动,仿佛自己女儿真的领回来一个王玉文那样的混混,他说着说着那边骂人声更大了,几个老头又安静的听了一会儿二文那千奇百怪的骂人话,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一个人骂了半天也不带重样的。
老头们听了一会儿又开始聊起家常,这里面就林相文家的小儿子年纪还小,李宝德问:“恁家二威学习可好,上次咱都听说了,说恁家儿子能上高中,将来能当大官!”
还没中考的林振威就这样被人背后预言以后能走仕途,虽然这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不可能实现,但到底还是把林相文美坏了,就在王显富从家里出来把愤怒的二儿子强行拽回家的时候,他都没压下嘴角。
还没等林相文回到家,林振威就从培德那里听说自己扎错车胎的事情了,培德每隔几秒就发一条语音消息过来,起初他紧张的声音发抖、语无伦次,林振威等了他好久才勉强听得懂他的意思。
“怎么办呀?二文什么都干得出来,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杀了我们?”林振威表示自己这位小伙伴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要是真有这种胆子早就出去赚钱了,还会为了搜刮老爹的钱而赖在家里不肯走吗?
第二天培德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警惕,上课时也睡不着觉了,在学校里只要远远看到王玉祥那伙人就会调头。
“至于嘛?”林振威看他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觉得有些好笑。
“至于!”培德想着人家是亲兄弟,说不定当弟弟的真的会为自己二哥报仇。
“有点可惜,也有点倒霉,我竟然扎错了!”
“祖宗!恁不会还想再扎一次吧?”
“当然不。”
如果王玉祥的车胎也被扎了,那指向性就很明显了,他林振威又不傻,所以只能找别的路子了。
另一边王玉祥在厕所里靠着窗户打哈欠。
瘦猴凑过来一脸猥琐的笑:“这么困啊?昨晚去哪了?”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不知从哪个车门忘锁的车里偷来的烟。
大成子不见外的拿了一根点了火:“他,可倒霉了,车被他哥用了,今早还是俺捎来的,在校门口差点儿被那个傻x老孟抓着,太他妈危险了。等毕业俺早晚真实那老登一顿。”
“哎呦,二哥回来了?”瘦猴家在学校附近有套小房子,日常在镇上混的他早就耳闻过王玉文,他愿意跟着王玉祥混一定程度上也因为他十分崇拜二哥的缘故。
“嗯。”王玉祥因为自己的小电驴被霸占心里十分不爽。
“那哪天俺得亲自上门拜访。”
大成子用拳头朝瘦猴的胸口怼了一下:“得得得,恁知道什么啊?二哥的车胎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扎烂了。”
“妈了个x的,让俺抓着弄死他。”
瘦猴为了表达自己对二哥的绝对崇拜,当场就表了忠心,这时候门外有几个上厕所的男生刚推门进来就被他骂了:“滚!滚!滚!楼下尿去。”说完他用脚把门重新踢上。
“有怀疑的人没有?”
王玉祥听见瘦猴问他,轻轻吐了口烟出来,他脑子里早就浮现出来一张脸,随后他轻轻开口:“没有。”
那天他从地里扛地瓜,本打算回来就把书包给林振威送回去,都说这小子学好了要考高中,可别耽误人家学习。还没等到家他就看见陈安安那个死胖子从林振威家的方向出来。
那天晚上他在家喝了点酒,半夜睡不着觉就拎着书包在村里溜达,到了林振威家门口他眯着眼睛发现里面已经全黑了。
“这小子睡的够早的,也对!人家好学生嘛!”王玉祥突然笑起来,他就这么大半夜的雪天在别人家门口自言自语起来:“呵,好学生。”
突然他后退几步,抡圆了胳膊,直到那只书包成功“降落”在房檐上,他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好像才顺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