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九月十二日,在钟坚强的推荐之下,王二蕊和王三蕊正式加入东北抗联,成为抗联队伍中的两名女战士。他们成立了抗联游击小队,由钟坚强任队长,王二蕊任副队长。
王二蕊和钟坚强都认为游击小队不能再过四处漂泊、无家可归的日子了,应该找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或者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作为他们的根据地,好发展游击小队的力量,联合其他抗联游击小队,和鬼子进行一场规模较大的战斗,重振抗联雄威,鼓舞人们抗日士气。
钟坚强说:“过去抗联的秘密营地很多,大黑熊投降鬼子之后,大多数密营都被鬼子破坏了。有些密营是在地上挖窖,上面铺上圆木,隐蔽性较好。为了不让鬼子找到密营,抗联把这类密营都伪装了起来,即使没被鬼子破坏,也很难找到了。我们能去什么地方呢?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必须找一个能够顺利过冬的地方。”
王二蕊说:“有一个地方咱们可以去,锅盔山。我和我爹打猎的时候曾经到过锅盔山。你们可能也去过。这座山在平原上拔地而起,危然耸立,三面陡峭,一面坡缓。山上还有古人用石头堆砌的城墙和胡子修筑的工事,易守难攻。上面也许还有山洞,即使没有山洞,也有看地的人临时修建的窝棚、猎人休息的木屋,可以用锅盔山作为我们临时栖身之地。”
钟坚强说:“我知道这个锅盔山。这座山过去曾经是古代占山为王的营地,也是胡子的巢穴,因为距离密山只有几十里地,日本鬼子来了之后,胡子就放弃锅盔山,逃到深山里去了。咱们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安营扎寨,鬼子很快就会派兵围剿咱们。”
王二蕊说:“山上经常有采摘山货的或者种地的农民临时休息甚至做饭。鬼子眼皮底下经常有人活动,反而不会引起鬼子的注意。他们哪儿能想到,抗联队伍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底下安营扎寨。咱们上山悄无声息,争取不被鬼子发现,平时做饭也小心点儿,打猎也不要在锅盔山附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山上度过这个冬天。如果鬼子发现了咱们,咱们可以借助山上的地形、工事和鬼子打一场伏击战,然后从后山撤退。”
钟坚强问:“锅盔山只有一面是缓坡,三面是悬崖峭壁,怎么能从后山撤退?”
王二蕊说:“我爹和我讲过,他有一次打猎,追赶一头被他打伤的野猪。野猪竟然沿着缓坡跑到了锅盔山上。追到山上,他正准备向野猪开枪的时候,猛然看到有一百多个鬼子从缓坡向山上冲来。我爹分析鬼子不是冲他来的,也不是冲野猪来的,更不可能是冲抗联来的。因为山顶上不是很开阔,如果山上有抗联队伍他会看到。他认为鬼子是在进行攻山演习。为了避开鬼子,我爹从锅盔山北面下了山。所以,如果鬼子攻山,咱们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利用绳索从山北面下山。”
钟坚强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太好了!如果锅盔山只有一面儿能下山,那么,即使鬼子不攻山,只是把我们困在山上,咱们也插翅难飞,被困死在山上。如果山北坡能够下山,那咱们就进可以攻,退不仅可守,还可以走了。即使弹尽粮绝,也不会束手就擒。”
王二蕊说:“那咱们就先上锅盔山,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再进入树深林密的山里。”
钟坚强和张大壮、孟二彪都同意上锅盔山。于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们登上了锅盔山。
钟坚强、王二蕊他们一齐动手,把一些破旧的窝棚、木屋修整修整,外面,恢复到住人时的坚固;里面,恢复到住人时的整洁。
王二蕊还要求说:“咱们食物的主要来源就是打猎。在鬼子眼皮底下安营扎寨,无论是明目张胆地烧火做饭,还是明火执仗地开枪打猎,都是明知故犯地向鬼子通风报信。具体地说,打猎要到离锅盔山远一点儿的地方,不能让鬼子听到枪声;做饭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能让鬼子看到炊烟;即使打鬼子,抢劫鬼子军车,也要离锅盔山远一点儿,不能让鬼子发现咱们的行踪。”
钟坚强说:“二蕊说得对,就按二蕊说的做。”然后对孟二彪说,“你马上回到密山联络站,郭志强一个人不行。联络站非常重要,是抗联放在密山的眼睛,除了负责了解驻密山鬼子的动向外,还要负责联络抗联的其他游击小队以及打散的战士,不断壮大咱们的力量。对了,还要注意了解党中央及在苏联休整的抗联领导的新指示。
孟二彪走后第六天,钟坚强他们连被鬼子打散的三个战士来到了锅盔山。他们中有一个因受伤住在百姓家中,有两个在荒山里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他们经过艰难的寻找,辗转找到孟二彪。是孟二彪告诉他们到山上来的。他们还带来孟二彪的一个信息:郭志强在出去买菜的时候失踪了,因此联络站搬到了兴凯湖街11号,也是个饭店,名叫得盛酒楼。三个战士归队,让钟坚强非常高兴;郭志强失踪,联络站搬家,又让他非常担忧。
新来的三个战士都是钟坚强连的优秀战士,打鬼子勇敢顽强,精通游击战,山地丛林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尤其是叫陈义川的战士,是他们连的神枪手。他们的到来,壮大了游击小队的力量。
山上有两个古人留下的蓄水坑和饮马坑。他们把这两个水坑清理干净,用于积水。坑里水少的时候,他们就夜晚下山取水。
锅盔山果然和王二蕊说的一样。远看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高,如一个倒扣着的铁锅。上山的时候才知道锅盔山一面坡缓,如锅覆野;三面突兀,似壁耸立。易守难攻,是临时过冬的好去处……
一晃,寒冷的冬天过去了。钟坚强、王二蕊的抗联游击小队在锅盔山迎来了一九四五年的春天。他们的小队已经发展壮大为二十六人。
有一天,孟二彪派人来报告说,大黑熊剿灭了黑鱼橛子山的胡子,打死了胡大烟,霸占了老黑背金矿。大黑熊为了讨好南平太郎,竟然把老黑背金矿新矿脉送给了南平太郎。鬼子抽调了一百二十个士兵保护金矿,还抓去一百多个民工,正在准备大规模地淘金呢。开始,钟坚强、王二蕊还感觉两恶相斗,胡大烟丧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后来,当听到大黑熊把老黑背金矿送给了南平太郎,他们就对大黑熊这种卖国求荣、罪恶滔天的卑劣行为怒不可遏了。他们决定破坏金矿,不让鬼子掠夺中国黄金资源。
老黑背是一座山的名字。从清代开始,人们就在老黑背山的山沟里采挖金子,成为东北著名金矿之一。老黑背金子多的时候,金矿由朝廷庭出兵控制。曾经发生过由金厂工人葛成隆、李玉领导的淘金工人起义,声势浩大。后来,金子越采越少,沙子越挖越深,最后被清廷废弃。清兵也从老黑背金矿撤走了。
老黑背一度被世人遗忘。
数年后的一天,有一个叫白老六的人在老黑背附近探矿的水坑中钓鱼,竟然钓上来一块狗头金。开始他还以为钓上来大鱼了呢,然而鱼一动不动,他以为又刮钩了。鱼竿是他的宝贝。他怕把鱼竿拽断,竟然想把渔线扯断。一念之差,差一点儿将钓在鱼钩上的命运抛弃。他费了拉屎的力气,钓上来的却是黄乎乎一坨沉重的屎。他随手就想将沉重的屎扔回水里,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大大的狗头金。他高兴得把鱼竿一扔,转身跑回了村子。
白老六钓到狗头金这件事在全国引起轰动。密山和老黑背也声名远播,大批关里金客蜂拥而至。他们怀揣着黄金梦,开始了对老黑背的破坏性开采。他们甚至把小榆树河截断了,河水改道淹没了大片农田。他们在裸露的河道上疯狂淘金,希望在朝廷啃剩下的猪骨头上再啃下点儿肉来。然而,半年工夫,他们就彻底失望了。投入了一个大西瓜,却收获了几粒小芝麻。没想到朝廷把猪骨头啃得和鱼骨头一样干净。于是,关里金客中,有的人进入密山城里做起了小本生意,当上了商人;有的人寻找一片肥沃的荒地开荒种地,当上了农民;有的人认为参军可以衣食无忧,当上了军人;也有个别人感觉走投无路,上山当上了胡子。密山的黑土地和黄金一样诱人。关里人到了密山,即使没有淘到沙金,也没有人想回去了,都留在了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的密山。
白老六却神秘地失踪了。有人说他带着狗头金到关里做生意去了,发了大财;有人说他把狗头金送给密山城里一个大官,当上小官了;有人说他得到狗头金遭到歹人惦记,被图财害命了;也有人说……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是真的。
通过这件事儿,人们有了一种共同的感悟:金钱会给人带来好运,也会给人带来厄运。
老黑背再一次被世人遗忘。
一天,黑鱼橛子山的一个叫官金贵的胡子要回老家看爹妈。他路过老黑背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一个淘金时留下的沙洞中,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爬了上来,生怕沙洞塌方让他不为人知地永久和沙金为伴。他坐在地上喘息,随手捡起一块块石头往沙洞里面扔,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填平了你,差一点儿要了老子的命,我填平了你,老子要了你的命!”当他抓起第八块石头的时候,感觉这块石头很重,第一次没拿起来,再一用力才拿起来。他两手捧着石头刚要往沙洞里扔,猛然看到这块石头和别的石头不一样,黄灿灿的,带有太阳一样的光泽。官金贵久在江湖,见多识广,认出来这是一块天然狗头金。他大喊一声:“我发财了!”立马又闭上了嘴巴,生怕别人听见。他环顾四周,整个世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官金贵得了意外之财,连自己亲爹亲妈都不看了,转身要返回黑鱼橛子山。
官金贵是个爱财如女人,爱官如生命的人。他琢磨,黑鱼橛子山正缺少二当家的,这个位置他觊觎已久,如果能把这块狗头金送给爱财如命的胡大烟,胡大烟肯定会让他当上二当家的。当上黑鱼橛子山二当家的,一人之下,百人之上,那是吆五喝六、美景无涯呀!想到这儿,官金贵把狗头金塞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向黑鱼橛子山跑去。
黑熊洞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解决二百多个胡子吃饭问题是最大难题。他们穿上了伪军的服装,得到鬼子的给养并不多,而且越来越少。鬼子自身难保,就更顾不了他们了。大黑熊经常派出一些胡子到山下弄粮食。开始是借,后来是抢,再后来连抢都抢不来了。最后,大黑熊让他的手下向黑鱼橛子山方向搞粮食。因为胡大烟财大气粗,可以用金钱去密山买粮食,不大到村子里或借或抢粮食。因此,黑鱼橛子山周边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生活都比其他地方略微宽裕。
这天,大黑熊手下二十个胡子在距离黑鱼橛子山八里地的地方埋伏,准备抢劫胡大烟从密山买回来的粮食。他们等了一上午,也没看到拉粮食的马车。突然,有一个人一手捂着胸前,一边回头,一边匆忙向黑鱼橛子山急行。黑熊洞的胡子感觉他可疑,就把他截了下来,问他:“大白天儿的,慌慌张张跑什么?让黄鼠狼子撵了?”
他就是官金贵。
官金贵认出了其中的一人是大黑熊的手下,断定他们是黑熊洞的人。于是,他说:“我是附近村子的,串亲戚遇到了狼群,被狼群撵了。不是被黄鼠狼子撵的。我是死里逃生啊!”
胡子们感觉就凭官金贵那糟烂的身板儿,不可能在狼群的狂追疯撵之下死里逃生。他一定是在说谎。于是,胡子们搜他的身。竟然搜出一大块狗头金来!胡子们欣喜若狂,有了狗头金,他们用不着求爷爷告奶奶地去借粮食,也用不着趴山头蹲深坑地抢粮食了,可以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地去密山城里买粮食了。在二十个胡子争着抢着看那狗头金的时候,官金贵像泥鳅一样溜走了。
官金贵逃回黑鱼橛子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胡大烟述说了他如何捡到狗头金,又如何被黑熊洞的胡子抢走的惊险过程。尤其,他反复强调急三火四地返回山寨,是想把狗头金献给胡大烟。开始胡大烟并不相信官金贵捡到了狗头金,他哪有那样金贵的狗命啊!更不相信他会把狗头金献给我胡大烟,谁都知道官金贵是个爱财如命的守财奴,怎么能把如此贵重的意外之财献给别人呢?一琢磨,官金贵如果说在别的地方捡到了狗头金,他可能是狗带嚼子胡勒,但如果说在老黑背捡到了狗头金,则大有可能。胡大烟清楚,官金贵办法不多,想法很多,苍蝇一样地紧盯着二当家的位置,已经成为司马昭之心。他把当官看得比当爹都金贵,也许,他为了做二当家的梦想成真,真的能把狗头金献给我胡大烟。问题是狗头金让大黑熊的人给抢了,胡大烟也不可能因为一块狗头金而和大黑熊兵戎相见吧。尤其是他心里萌生的一个想法,更让他对大黑熊抢了他的狗头金而不屑一顾。那就是老黑背金矿。既然有人两次在老黑背金矿捡到了狗头金,也许这个废弃的金矿还有没被发现的新矿脉。
第二天,胡大烟带领黑鱼橛子山的一百八十个胡子占据了老黑背金矿。只留下四十多个老弱病残的胡子守卫黑鱼橛子山寨。他们搭建起了简易的木房、工棚、马棚,安营扎寨。然后,胡子们夜以继日地挖掘探寻新矿脉。一个月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深层沙金矿脉,并开始挖采。胡大烟无论得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也不敢独吞。每个月,他都要派人去一趟密山,把淘到的一半儿沙金送给驻密山的鬼子最高长官南平太郎。
本来,胡大烟种大烟,贩大烟,大把大把的黄金白银赚得沟满壕平,大黑熊嫉妒在脸,怨恨在心,对他熊视多时了。尤其是胡大烟财大气粗,经常以真金纯银铺路,讨好谷鬼雄二和南平太郎,排挤大黑熊,深得前后驻密山的两个鬼子长官的赏识和荫佑。大黑熊不能不怀恨在心。又听说胡大烟发现了新的沙金矿脉,大黑熊哪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于是,他派人下战书,要和胡大烟平分老黑背新矿脉,否则就调动黑熊洞金戈铁马,踏平黑鱼橛子山寨和老黑背金矿。胡大烟断然拒绝了大黑熊的无理要求,因为他自认为是南平太郎茂盛的摇钱树,是忠实的狩猎犬,南平太郎离不开他,所以有恃无恐。
要说从大黑熊的长相上看,他是个蠢笨之人,其实大黑熊动作不蠢,脑袋不笨。他派人下战书的同时,就偷偷地带了一百六十个胡子迅速赶到了老黑背,悄悄埋伏在胡大烟的营地周围。
半个时辰后,下战书的胡子终于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黑熊跟前儿,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说:“胡大烟根本没把大当家的放在眼里,他除了断然拒绝平分新矿脉之外,差一点儿把我的耳朵割下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胡大烟如此对待我,就是对待大当家的;要割我的耳朵,就是要割大当家的耳朵呀!”
大黑熊一听这话,明明知道他是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挑拨他和胡大烟的关系,激起黑熊洞和黑鱼橛子山的冲突,但是毕竟胡大烟断然拒绝了他平分新矿脉的要求。于是,大黑熊派人把金矿的岗哨干掉,然后命令手下人说:“弟兄们,准备好家伙,鸟悄儿地靠近胡大烟的营寨,把手榴弹一股脑儿撇出去,把胡大烟他妈了巴子的都给我炸没了,然后立马扫射,你们发横财的日子就有了!”
一百六十个胡子人手一颗手榴弹,一起向胡大烟的营寨投去。顿时,营寨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比机关枪扫射声都激烈。随后,机枪声、步枪声、猎枪声、手枪声连成一片,震天动地。其实,黑鱼橛子山胡子的武器装备要比黑熊洞胡子的武器装备先进很多,除了有鬼子给的九二式重机枪,还有鬼子送的迫击炮。然而,胡大烟本以为大黑熊如果来,最快也得明天,没想到大黑熊出其不意地对他们的营寨进行了袭击,他们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只能被动挨打。一百六十颗手榴弹响过之后,黑鱼橛子山的一多半胡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身亡了。机关枪扫射之后,剩下一少半胡子也基本没有抵抗的机会了。胡大烟住在营寨的中间,只有他的营房没被完全炸毁。当大黑熊领着胡子们打扫战场的时候,胡大烟和他的两个贴身护卫突然冲了出来,照着大黑熊就要开枪。大黑熊远比他们手疾眼快,瞬间抬起驳壳枪就是一个扫射。胡大烟和两个贴身护卫当场毙命。
大黑熊开始就没让手下向中间的房子投掷手榴弹,不是怕炸死胡大烟,而是怕炸没了他房子里的金子。大黑熊总是认为金矿里的狗头金不可能只有他手里这一块儿,也许胡大烟手里还有。假如没有狗头金,胡大烟的房子里还有价值连城的沙金。胡大烟的房子里着实没有狗头金,只有一些新淘的沙金。
大黑熊杀红了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斩草除根,把黑鱼橛子山也平了。他认为黑鱼橛子山寨里也许还有狗头金。于是,他带领手下向黑鱼橛子山进发。
胡大烟为了霸占老黑背这个聚宝盆,把黑鱼橛子山精明强悍的胡子都带到了老黑背,留下的四十多个胡子都是硬实不起来的囊货。大黑熊带着大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黑鱼橛子山寨。他嘱咐手下不许撇手榴弹,只能用枪和刀。
大黑熊指挥手下人干掉了黑鱼橛子山寨的三个岗哨,留下一个活口。然后让活口叫门,说是大当家的回来了。当睡眼惺忪、毫无戒备的胡子打开寨门的时候,黑熊洞的胡子如决口的洪水般冲进了山寨。他们在大黑熊的带领下见人就杀,即便举枪投降的也杀。不一会儿工夫,四十多个老弱病残的胡子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黑熊让手下人打扫战场,自己一个人进入胡大烟的房间。他没有找到梦寐以求的狗头金,却出人意料地找到三箱金条。连大黑熊都感到惊讶,胡大烟这个大烟鬼,竟然用大烟、沙金换了这么多金条!
至此,大黑熊剿灭了黑鱼橛子山寨的胡子,打死了胡大烟,独霸了老黑背金矿。
胡大烟和大黑熊是南平太郎的两条狗,但是他们的情境是不同的。南平太郎不用喂胡大烟骨头,胡大烟还能为他叼回来带肉的骨头;南平太郎得喂大黑熊骨头,如果不喂大黑熊骨头,大黑熊不仅叼不回来骨头,还有可能投到别的主人家去啃骨头。因此,南平太郎对胡大烟要比对大黑熊更亲近、更信任一些。这一点,不仅南平太郎心里清楚,大黑熊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
有些事情往往在事过之后,风平浪静了,才能领悟到里面深层次的问题。此刻,大黑熊才感觉自己一不留神,把事儿干大了,这下可捅了大娄子了!本想和胡大烟平分老黑背金矿新矿脉,或者再分得一两个狗头金什么的。结果大黑熊得到了金子,却把胡大烟为首的黑鱼橛子山寨的胡子像沙子一样淘汰了。
大黑熊留下六十个胡子守卫和修复黑鱼橛子山寨,自己带领大队胡子返回黑熊洞。当晚,大黑熊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南平太郎知道大黑熊和胡大烟有矛盾,他也有意让他们之间存在一些矛盾,有利于他们施行以华治华的战略。但是,他不希望他们矛盾激化到狗咬狗的地步,弄得两败俱伤,那样会削弱日军的统治力量。因此,如果南平太郎知道胡大烟被大黑熊剿灭了,老黑背金矿也被大黑熊独揽怀中,一定会怪罪下来的。这种怪罪不可能仅仅是责骂,有可能出兵剿灭黑熊洞。南平太郎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大黑熊预感自己大祸临头了。
为了讨好南平太郎,消灾解难,大黑熊狠了狠心,决定把老黑背金矿献给南平太郎。
南平太郎听说大黑熊剿灭了黑鱼橛子山,打死了胡大烟,勃然大怒,立马要亲自带兵进攻黑熊洞,除掉大黑熊。这时,大黑熊派人来了,不仅带来了一箱金条,还把老黑背金矿新矿脉的图纸献给了南平太郎。南平太郎转怒为喜,才对大黑熊不计前嫌,信任有加。
在南平太郎的命令下,鬼子在老黑背开始了大规模秘密的淘金工程。
老黑背金矿新矿脉是深层矿脉,需要挖走地表两米以上的沙土,才能淘金。鬼子以兴修水利为名,强迫大批民工为其挖沙移土。他们还运进来大批淘金设备,企图将淘出的沙金源源不断地运往日本。
经过二十多天的挖掘,地表沙土已经被清除,眼看金矿脉展露出来了。鬼子就要开始淘金了……
钟坚强、王二蕊他们商量,如何才能破坏金矿,不让小鬼子的企图得逞。
张大壮提出:“强攻金矿,消灭守卫金矿的鬼子,组织民工将挖深的矿脉重新填平。”
陈义川提出:“偷偷地干掉鬼子守卫,突然袭击鬼子营房,救出被鬼子抓进金矿的民工。没有民工干活儿了,鬼子就无法顺利淘金了。”
钟坚强提出:“咱们游击小队人员少,力量不足,不能和鬼子硬磕,强攻不是办法。咱们应该利用黑夜的掩护,偷偷潜入金矿,炸毁淘金设备,釜底抽薪,让鬼子无法淘金。”
王二蕊认为大家的办法都不尽理想,都不太可行。她分析说:“守卫金矿的鬼子有一百多人,凭咱们游击小队现有的实力,既不能强攻金矿,也不能突然袭击,潜入金矿炸毁淘金设备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我们没有炸药,整到炸药更难。我的想法是先到老黑背山上侦察一下,了解一下实际情况,然后再考虑破坏金矿的办法。”
他们到老黑背山上侦察。
过去,小榆树河是沿着地势自然流淌的,现在,却在金矿一带弯成大半个环状,似一把巨大的弯弓,被丢弃在广袤的荒原上;又如一条洁白的银带,在老黑背金矿附近打了一个靓丽的结。
王二蕊突然想出一个好办法,那就是破坏河坝,用小榆树河水淹没金矿。
钟坚强插话说:“二蕊提出的办法是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借助外在力量来弥补游击小队力量的不足,非常高明!但是没有大量的炸药,同样是无法破坏河坝。没有足够的炸药,办法再好,也实现不了。”
王二蕊胸有成竹地接着说:“不难看出,小榆树河是经过淘金人筑坝后,人为造成河水改道,才形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湾急水滞。现在是丰水期,湾急水流又急,很容易造成河坝决口。我仔细观察了,河坝是用沙子、泥土和石头堆砌的。靠近矿脉这边儿的河坝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冲刷得很薄了,而且因为泥沙沉淀于河底,河床随之抬高。如果我们在夜晚偷偷地挖开一个口子,憋得要疯了的激流会立刻将这个口子撕开,造成大面积决口。那么,小榆树河就会重回故道,排山倒海一样将新矿脉淹没成一片汪洋。还有,汹涌澎湃的河水会带来大量泥沙,会重新将矿脉被挖走的表层填补。那样,即使鬼子能将决口堵住,让河流再次改道,泥沙重新挖走,也得一年半载的了。也许那个时候,鬼子就被我们赶出中国了!”
王二蕊说得有理有据,眉飞色舞;大家听得条条是道,兴高采烈!
钟坚强他们都认为二蕊的想法切实可行,不失为一条绝妙之计。
于是,钟坚强、王二蕊事先做好了分工,由张大壮带领十人负责警戒,如果掘坝被鬼子发现了,他们要誓死阻击鬼子,确保掘坝成功。其他十六人每人带着一把铁锹,负责挖掘河坝。
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钟坚强、王二蕊他们来到了老黑背金矿附近的小榆树河上游河坝。他们先是挖掘不靠河水一侧的河坝。当河坝已经薄得岌岌可危的时候,钟坚强指挥人们后退,然后准备自己挖下最后一锹。王二蕊阻止了钟坚强:“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了,如果河水突然决口,人就会被冲得无影无踪了。”
钟坚强上了岸。
王二蕊让大家后退到安全的地带。然后,她拿起一颗手榴弹,拉出拉火绳,用力扔在危墙一样的河坝下面。随着一声巨响,河坝顷刻决口,而且口子瞬间增大。河水一泻千里地向老黑背金矿新矿脉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