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靛色长衫的妇人站在门口，眉毛倒竖，脸上写满了愤怒。
沈海吓得缩了缩脖子，有些结结巴巴地看着来人，声音也跟着微微有些颤抖，“娘，你、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沈夫人。
沈夫人持家这么多年，自有一番威严，何况沈海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庶子，对于城中的主母总归是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沈夫人面带不悦，冷声问道：“平日里到处装疯卖傻也就罢了，这几日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瞧不见踪影，原是到这儿丢人现眼来了！”
沈夫人言辞厉荏，咬牙怒斥，眼底发出来的精光好似要在沈海身上烧出一个大洞来似的。
沈海觉着有些丢份，便招呼着身边的几个客人给了伙计，这才躲到角落上去，垂丧着脸，“娘，您平日里不是不管我如何么？今儿又是怎的了？”
沈夫人一听，眉毛越发竖了起来，音调也跟着高扬了好几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时不顾你了？！”
边上的人又纷纷看了过来。
沈海尴尬地朝着他们笑了笑，只能做了个手势，低声道：“娘，您小声点儿。”
“你倒是也知道丢人了！”沈夫人根本顾不得这些，直接一个跺脚，“赶紧跟我回去！”
“我、我回不去。”沈海面色有些尴尬。
之前沈嘉礼给自己喂了毒药，离开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他在这里过得挺开心的。许是因为沈嘉礼的这层关系，店里的伙计对自己倒也十分尊重，有点儿二把手的意思。比平日游手好闲在街上乱逛要自在的多。
沈夫人气得咬牙，“我看你是不想回去吧？你瞧瞧这都是什么地方，乌烟瘴气！”
沈海顺着沈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落在了店里的伙计身上。
店里的伙计基本都是姑娘，而且身着高丽服饰，显得些许暴露。
但这便是高丽服饰的特点，色彩鲜艳，衣着清凉，以琉璃、钻石等物品修饰身形。
这对于传统的沈夫人来说，便是狐媚子的打扮，不合体统。
也难怪沈夫人生这么大的气了。
沈海无奈地苦笑着，耐着性子解释道：“娘，我们这儿是做正经生意的，而且都是做女人生意，只卖东西。”
但沈夫人不管这些。她也根本没有功夫去管这铺子是做什么生意，只冷着脸说道：“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娘……”沈海面露难色。
就在双方对峙着的时候，沈无疆适时走了出来。
“这位夫人，您是想看什么东西？我给您介绍介绍？”
这两日沈无疆要与宫中的内务太监做对接，身上穿着的是沈嘉礼给买的流彩胭脂罗裙，外罩一件红梢翠纱披挂，点缀翡翠金簪，看着倒是有几分富贵千金的模样。
沈夫人向来是个看菜下碟之人，瞧见沈无疆的打扮，倒是稳了稳心神，笑笑道：“您是这铺子的掌柜？”
沈无疆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抹恬美的笑来，“是，小女子沈无疆。”
姓沈？
沈夫人的眉毛稍挑，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倒也真是缘分，我夫家也姓沈。这几日，我儿便是在你手底下做活？”
沈无疆点头道：“是，公子勤快，帮衬了我们不少。”
她的这番夸奖，着实是令人没想到的。
沈海心底暗喜，不曾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沈无疆，竟然还会在别人面前夸奖自己。
而沈夫人同样有些意外。
毕竟这些从乡下接回来的孩子看起来粗苯无状，并非可塑之才，她甚至都不放在眼底。
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上，沈夫人自也会拆了自家的台，便颔首道：“女掌柜谬赞，小儿也只是勤为补拙，唯恐添了麻烦。今日，我便将小儿领回家去。”
“沈夫人且慢。”沈无疆伸手拦了拦，直接坐在了门口处一张长凳上，姿态慵懒，“沈公子在我这儿欠了纹银五百两，答应以工还债，债款还清之前，才能离开。沈夫人心疼公子，情有可原，可我这小本生意，也实在拖欠不起。”
此话一出，沈夫人愣了，沈海也跟着愣住了。
沈夫人面上有些青肿色，瞪向沈海，“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钱？！”
沈海愣了愣，一脸无奈地回头去看沈无疆，“我、我怎么欠了那么多钱……”
这也没有提前跟他透过口风啊，他也现编不出来。
沈无疆倒是给了他一个由头，“沈公子忘了？前两日你为了救一个被市井小儿侵扰的女子，与之大打出手，砸坏了我店里不少东西，当时，你可是认罪说要赔的。这事情忘了，脸上的伤总不该忘了吧？”
这脸上是伤是沈无疆那日将自己打趴在地上的时候弄的，如今倒也是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了。
沈海呵呵笑了笑，“是啊，我想起来了。娘，五百两银子，我得慢慢还。”
沈夫人一脸狐疑地看着沈海，“平日里到处在外头折腾闹事，如今倒好，在外头欠了五百两银子，你要还多久？总不可能让我们帮你还吧。”
沈何在朝中好歹也有十几年的经历了，沈家积攒下的财富，区区五百两银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会儿沈夫人不愿意给沈海出罢了。
沈海脸上堆满了笑容，“当然不会，这是我自己犯下的事儿，我自己承担。”
闻言，沈夫人面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你身为男儿，顶天立地，自然要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随即，便又看向沈无疆，讪讪笑道：“女掌柜，我和我儿还有些事儿详谈，不知可否方便。”
沈无疆朝着边上指了指，“您说便是。”
随后，便起身离开。
对于这母子的事儿，她还是没兴趣去掺和的。
沈夫人对于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沈无疆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这会儿也不急着要带走沈海了，只开门见山地说起自己关注的事儿。
“这两日，你可与心菩联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