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瘦弱的身躯现在看起来更加羸弱，一双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眼底无神，空洞而又涣散。
若非周臻还能正常说话，只怕要叫人以为那只是一副躯壳。
“苏神医没有给你开药吗？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喝了？”
“开了，也换过药了，没用。”周臻拉着沈嘉礼的手，“你别麻烦人家了。”
“他本就是悬壶济世，为治病救人的啊。”沈嘉礼说着，又要转身走出去，手腕却被人紧紧拉着。
她一回头，便对上了周臻那带着几分哀求的眼神。
“其实我都知道了。你别为难人家苏神医了，当初若是我早些跟你们坦白，也不会耽误了时机……”
“这不怪你。”沈嘉礼一把抱住了周臻，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你千万不要轻言放弃。别忘了，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呢。”
“如果我走了，你帮我照顾好孩子。”
“我没办法，你必须好好活着，这孩子，他只认你。”
“沈嘉礼！”
这是周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沈嘉礼的全名，她的眼神炙热而又真诚，含着浓重的希求，“其他人我不放心，我只能托付给你。还有杨虎，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给他另寻一个好女人……”
“你别想这些……”
“我必须想！”周臻死死地握着沈嘉礼的手，好像要将她的手掐出洞来似的，“沈嘉礼，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这辈子能遇见你这样的人。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没办法回报你……”
“当初谢缙威胁你的时候，你没有选择为了孩子加害我，就已经是回报了。”
“那不是。沈嘉礼，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至少，我也算是为你做过一点事情了。”
“说这些傻话……”
两人相拥而泣。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感应，原本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杨修杰竟然从睡梦中惊醒，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哭声不止。
周臻只好努力擦干了眼泪，起身抱起孩子，轻柔的安抚着，“乖孩子，娘在呢。放心，娘在这里，永远爱你。”
看到这一幕，沈嘉礼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似乎是为了让沈嘉礼安心，这两日，周臻开始打扮，跟着沈嘉礼和许妗如外出游玩。
冬日里能游玩的项目其实也不少，围炉煮茶、喝酒、滑冰、看戏，不亦乐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好了，周臻看着精神好了不少，跟年节的时候判若两人。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
也到了景王前往封地的时候。
在离开之前，许妗如拉着周臻和沈嘉礼逛了一趟庙会，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本来这一路上要带的东西就多，你们又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只怕到时候仪仗队走个一天一夜都走不出京城呢。”许妗如捂着嘴巴苦笑着。
可不嘛，眼前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加起来竟然有五大箱那么多，这还只是今晚买的东西。
沈嘉礼耸了耸肩，“这不是怕你们去了外地不适应吗？”
许妗如无奈道：“这有什么不适应的？就在威海，顶多三四天的路程，随时都能回来。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常过来玩儿。”
说是容易，只不过是皇家的事儿，可没有表面上说起来那么容易。
到了封地之后，景王需要跟当地的县令交涉，举行祭天仪式，叩谢皇恩，还要安抚当地百姓，结识乡绅，而景王妃不仅要陪着参与，还要举办两次宴会，跟当地有名望的夫人来往相识，这其中的门道可有不少说头。
此外，大周律法中也有明确规定，亲王获得封号，有了自己的封地之后，是不能随意离开的。包括王妃也是如此。
虽然离得近，但就怕今日一别，日后很少有能再见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两人都不由得一阵叹息。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他们猛的回头一看，发现周臻竟然在身后晕倒了过去！
“周臻！”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周臻扶着上了床，过了好一会儿，夏暖才将苏文给请了过来。
苏文此时头发凌乱，吭哧吭哧地跑过来，额头上还沁满了汗珠，看起来很是狼狈。
他水都来不及喝，直接上前把脉，面色也随之沉了下去，而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随身带的木箱子打开，拿出银针，火烧消毒之后，分明刺入周臻的四海、百谷等穴位。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周臻几乎有半身都刺满了银针。
可饶是如此，周臻依旧没有半点儿苏醒的迹象。
苏文撑开她的眼皮，仔细瞧了瞧，随后就像是泄了气一般，绷紧的神经明显断开了，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了。
“苏神医，你怎么不救了？”许妗如着急得晃了晃苏文的手臂。
却见苏文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夫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除了你，还有谁能救？”许妗如将苏文整个人晃出了残影，可苏文依旧垂着脑袋站在原地。
沈嘉礼踉踉跄跄走上前去，看着周臻那张涨满了紫红色的脸，伸手抚上她的肌肤，感觉到她的温度在一点点地降低。
“周臻，你醒醒……”
但床上的周臻一动不动，没有了任何反应。
许妗如终于是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嘉礼的眼中也随之滑落一滴晶莹。
这天是二月初二。
初三的时候，周臻就入棺了。
按着周臻遗愿，他们只是在杨府简单设了一个灵堂，供在京城来往的朋友官员祭拜，随后，便送往江南，落叶归根。
杨虎递交了辞呈，打算亲自送周臻回江南。
临走前，他将孩子托付给了沈嘉礼。
“此行路远，还请端王妃好生照顾孩儿，大恩大德，杨某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就凭我和周臻的交情，不论如何，我肯定都不会丢下这个孩子不管的。”沈嘉礼扶着杨虎起身，“到了江南，记得写信回来，报个平安。”
“好。”杨虎的眼神有些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