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头上一脸的问号。
眼前之人，当真是许妗如的生母吗？
她拧着眉毛，看着曹氏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仔细一想，也许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保全名节，是女子最重要的事儿。
她能理解，但不尊重。
“卫国公夫人，对你来说，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吗？”
“是。”
“名节有什么用？”
“啊？名节……这是人必须要有的，若是没有了名节，必定受人指点，遭人唾骂。”
“那么，武后在世之时，登基为皇，也是受人诟病，她难道寻死了吗？如今我们再看她的一生，是否也觉她所作所为有可取之处？”
“这……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武后在位，豢养面首，安苓长公主亦是如此。为何他们不需要恪守你所说的名节？”
“这……”
曹氏一时竟然想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来。
沈嘉礼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何况，这次的事情，受害者是妗如。凭什么做了恶，便要无辜的人来承担责任？夫人，您难道不心疼吗？”
曹氏含着眼泪。
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在听到许妗如被辱的时候，她几乎晕死了过去。
“可是，她日后，必定会叫人在背后指点……”
“那又如何？我在京中的名声也不好，坊间谣传我还四个鼻子一脸麻子呢，这难道能说明什么吗？”
曹氏哑然。
的确，这么一看，名节好像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嘉礼走上前，拉着曹氏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老八今日来看过妗如了，他走前说过，会向皇上提亲，想来，明日，宫里便要来人了。当务之急，应该稳定好心态，好好劝劝妗如才是。”
她定定地看着她，“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那些兴风作浪的恶人棒打鸳鸯吗？”
曹氏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通情达理，自然能很快明白沈嘉礼的意思。
她跟着点了点头，叹息道：“那些恶人，要害死妗如，我们不能让他们如愿。”
沈嘉礼一个拍手，“对了！所以，我们得联合起来，好好劝妗如活下去，给那些兴风作浪的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曹氏笑了笑，眼神坚定起来。
有了曹氏的支持，沈嘉礼帮许妗如重新振作也顺利许多。
隔日，宫里的确来人，送了不少礼物过来。
按着规矩，许妗如是要进宫谢礼的，但考虑到这事儿，由曹氏出面，进宫先行面见皇后。
许妗如看着房间里堆满的匣子，哭着又笑，笑了又哭。
一整日，沈嘉礼都陪在她身边。
后来的时日，谢闻也几乎每日都来，不过只是站在外间，自顾自地说话、讲自己去威海的见闻。
而谢劭跟着谢闻一起过来。
谢闻讲故事的时候，沈嘉礼就和谢劭就在外头的走廊里坐着。
“可问出什么来了？”
“那些人都是死士，不愿说。大刘还在追查。”
“你说，会不会是……”
“我猜也是。他们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
沈嘉礼攥紧了拳头，眼底写满了阴毒，“王八蛋！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谢劭在边上握住了她的手，像是为了安抚她似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温柔地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会有一出好戏。”
沈嘉礼有些奇怪地测过头，却见谢劭的半边侧脸笼在一片阴翳之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阴鸷，叫人不寒而栗。
既如此，她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日谢闻常常过来说话，许妗如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早上起来，也多吃了半碗粥。
吃完早饭，沈嘉礼拉着许妗如绣花，春和送了莲子汤羹上来，叽叽喳喳开始说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听说昨儿夜里，太子和太子妃半夜惊醒，发现房间里爬满了蛇！一整个晚上，整个东宫都在忙着抓蛇，折腾了整整一夜！”
“嗯？蛇？”
“是啊，那钦天监的卜卦大臣还说这是不祥之兆，让太子和太子妃斋戒三月，洗心革面才好。”
沈嘉礼忽然想起来，昨儿谢劭说的话，面上不由得露出喜色。
结果就是因为这一走神，手上的绣花针跑偏了，刺破了她的手指。
鲜血如注。
“哎呀！”沈嘉礼故意夸张地叫了起来，“妗如！快帮我包扎，再不包扎，它、它就要愈合拉！”
许妗如慢了半拍，掏出自己的帕子过去帮着沈嘉礼止血，反应过来之后，便努着唇瓣，“王妃……”
沈嘉礼歪着脑袋，故意凑近过去，仔细看着许妗如的面色，“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现在的许妗如，可是看着一天比一天精神。
许妗如轻轻点了点头，笑容恬淡，“王妃，这段时间，让您费神了。”
沈嘉礼摊了摊手，“还好吧，现在全京城，我就看中你做我弟妹了。你要是想不开，我可找不到另一个八皇子妃来还给老八。”
许妗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着头，“我实在配不上八皇子，他应该……”
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沈嘉礼给打断了，“应该什么应该？你别胡思乱想一些没用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只喜欢你的身子，老八看重你，可不是因为你的清白和名声，而是因为你，许妗如！”
许妗如轻轻点了点头。
话她都明白，只是她始终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毕竟从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名节至上，贞洁为重。
这一次，若不是母亲和沈嘉礼的鼓励，她恐怕当真撑不下去。
看着许妗如又要开始乱想了，沈嘉礼便一把拉起她的手，“趁着今天天气好，我们去放纸鸢吧？”
“啊？”
许妗如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沈嘉礼拉着，去了后花园。
沈嘉礼简直就像是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神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的纸鸢，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她跟着沈嘉礼在花园里跑了一阵，好像的确将所有烦心事都抛却在了脑后。
只是，她忽然一个转头时，却发现一直陪在身边的沈嘉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