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劭离开大殿，欣长的身影带着冷冽，内宦纷纷避让，不过端王一直如此。
可若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此时的男人，心情极差。
宫门口，大刘见谢劭出来，忙将马缰绳递过去。
“王爷，去哪里？”
“回府。”
男人抬脚跨马，神情阴沉。
“驾！”
大刘才掉个头的功夫，前面的谢劭已经到了路的尽头。
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谢劭心情不好。
没有人敢去打扰。
管家托沈嘉礼去安慰，沈嘉礼本来就打算去。
谢劭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关注衣食父母的身心健康是……孝道。
书房里，谢劭并不是一个人。
烛火影影绰绰，映照出男人冷硬的侧脸。
程文来了很久，可谢劭一直不开口，让他心中提着一口气儿。
“父皇身边多了一位道士，你去查查他的身份。”
“这我还真知道。”
程文肩膀微松，“那道士是淑妃娘娘找的。”
“淑妃么？”
谢劭记得淑妃，她与母妃年纪差不多，比母妃进宫也早，行事低调，娘家家世不低，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参与争斗的心思。
她为何这时候给皇帝送道士。
“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还真有。”
程文打了个响指 ，有点嘚瑟。
谢劭冷淡看他一眼。
“啧。无趣。”
他正襟危坐，这才认真道：“据说是十公主缠着淑妃说要找道士给皇上，淑妃起先是不同意的，但那天恰好皇上去了淑妃宫里，听到了这话，这事儿就成了。”
“十公主？”
一个小小的公主，为什么会说要给自家父皇找道士。
程文别有深意道。
“听说十公主和未来五皇子妃关系不错。”
事情明了了。
若真是她们，那目的又是什么？
“王爷，王妃来了。”
屋内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下来，程文看向谢劭。
谢劭又看向程文。
没有人先开口。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谢劭最先道：“你还不走？”
程文坐的稳稳当当，甚至还特别调整了一下姿势。
“不。”
“最近京城里可多了许多关于王妃的传闻，说的真真的，我想，从前的确是我对王妃有偏见，都没有见过一个人，便凭着传言先入为主，不熟君子所为。”
“既然王爷如此信任王妃，那我相信，她也会为我们的关系保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见见王妃，见识一下王妃的聪敏机智。”
谢劭不说话了。
但是他也没有再赶人走。
沈嘉礼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原来王爷再谈事情啊，那我待会儿再来。”
她端着盘子，又准备出去。
谢劭“不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程文：……
谢劭目光落在沈嘉礼手中的东西上。
“怎么忽然给本王送这些。”
沈嘉礼从来没有进过谢劭的书房，这是第一次。
“这不是管家说你心情不好么？我就想着过来。”
“坐。”
沈嘉礼打开食盒，鸡汤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她拿出小碗亲自盛了两勺。
“王爷快尝尝，炖了很久呢。”
谢劭就着沈嘉礼的手喝了一口。
旁边的程文跟见了鬼一样。
沈嘉礼怪不自在的。
她将勺子扔回给谢劭，又不好意思的转头。
“不好意思，只有一副碗筷。”
她觉得主人家吃东西，让客人干看着，实在不是什么体面人干的事。
便道：“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程文：“好啊。”
谢劭：“他还有事。”
程文：……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事。
沈嘉礼见气氛不对，一溜烟出去了。
程文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跟谢劭好好聊聊了。
这次仔细一看，他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变了。
不再是他印象中的冷峻狠戾。
只是被自家王妃喂了一碗汤而已，他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放松和舒适。
这样的情绪从来没有出现在谢劭身上。
至少他们有见过。
“女人让王爷变得优柔寡断。”
谢劭不置可否。
“不是说见人，现在见到了，还不走？”
程文却没有动。
“王爷不问问我对王妃的印象吗？”
谢劭冷着脸，没有期待。
“不重要。”
“是。”
程文点头，笑了。
“王爷变了，似乎比从前过得幸福些，我想，带来改变的就是王妃吧。”
他站起身，一脚踩到窗框上，正要翻身。
转头又道：“我跟王爷这么久，也勉强算王爷的朋友，王爷这样，我当然也为您开心，可是作为合作者，我也想提醒王爷。”
“温柔乡，英雄冢，现在可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王爷若是因此懈怠，那到最后陪着您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是王妃。”
程文本来是看不上沈嘉礼的。
可谢劭身边总得有一个人。
不是沈嘉礼也会是别人。
当时的假死计划。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他们会在暗地里收买人马，在京城埋下暗桩，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推翻。
可谢劭说取消就取消，这可是他们五年的计划。
他跑过去质问，谢劭不仅没有意见，甚至觉得假死计划其实并不成熟。
哪里不成熟。
程文为这个计划花费了多少心血，内有人知道。
他当然也是想要建功立业。
为了这个计划，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升迁，甚至与父亲都闹了矛盾。
父亲不懂为何他不愿意外放，非要在京城死死守着不怎么重要的职位。
可那时候程文想的是，他认同王爷，看好王爷，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必须的，他的牺牲是值得的。
所以那件事情之后，程文失望头顶，开始疏远谢劭。
这次还是因为在大殿看到对方神色不对，以为是皇帝说了什么。
他还当出了事。
疏远谢劭之后，程文也知道自己渐渐被边缘。
方才那番话，他本来是不想说的。
可临了还是多嘴。
罢了，被边缘就被边缘吧。
他已经听了父亲的话，六月份去外放，躲避权力倾轧。
这一去好几年，今后就算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也与他没有关系了。
这就算告别吧。
程文跳下窗。
“谢谢。”
程文回头，发现谢劭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劭就站到他身后。
听了这话，他内心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