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都一愣,这是咋了,才一个时辰不到竟然变得跟京城那些公子哥一样卑躬屈膝了。
这反倒让他看不起,觉得没意思了。
心里这么想,就不禁表现出来,谢闻在外人面前十分高冷,淡淡点头。
沈嘉礼倒是看得清,这是心疼自家母亲了。
抬头瞥了一眼谢闻,这家伙这会儿还矜持起来了。
她摇摇头,替人把话圆回来。
告别了杨夫人,谢闻一上车便异常沉默。
“这是怎么了,谁又给你气受了?”
沈嘉礼用团扇撩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转头见少年脸上一片阴影,觉得好笑,随后问了句。
谢闻兴致不高,但还是回答道:“总觉得长大了忽然就不一样了,本来一直玩的好好的人,最近看我眼里没了从前的亲近,多了些恭敬,只有谢宝欣看我还一如从前,可那丫头脑子不好使,我不耐烦跟他呆。”
少年拖着下巴,马车摇摇晃晃,带着他头上的发带飘来飘去,脸上还带着青涩,可双眼已经有了皇家的威仪,不作表情时,很是能唬人。
沈嘉礼轻笑,从桌兜里拿出一面小镜子。
“你看。”
谢闻疑惑:“怎么?”
沈嘉礼:“长胡子了。”
她将镜子放回去,“长胡子,你母妃估计已经开始发愁给你娶媳妇的事情了。”
“不可能!”
谢闻果断否认,可一想到同他一般大的伴读,雍王府顾渊,今年下场科考,明年张罗着结婚双喜临门,如今雍王家的大夫人已经开始给儿子相看了。
他又不得不承认沈嘉礼说得对。
“为什么要长大?”
少年灵魂发问。
沈嘉礼有点想摸她的脑袋安慰,这个小奶狗一样的弟弟,到底在古代,只能想想,付诸行动便不合礼法。
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等长大后才发现,长大了就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可如今,这种问题竟然成了皇子眼前最大地困惑。
她不禁好笑。
“你没有觉得自己一直在成长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整天咋咋呼呼不算,还跟着一群公子哥招猫逗狗。”
“最近你还跟他们一起混吗?”
谢闻想起她第一次见皇嫂时的场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现在想来,他都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
“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皇嫂老是提那茬干啥?”
“对啊,你是皇子,身边人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你的变化,你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他们当然不敢再在你面前造次。”
沈嘉礼理所当然。
“威严?”
谢闻嘀咕这两个字。
两人说着话,明府到了,沈嘉礼拍拍谢闻的肩膀安慰。
“向上吧,少年!”
“别伤春悲秋娘们叽叽的,怂,要是实在憋得慌,你不如去找杨虎打一架,那小子皮实,这回你输了,难道不想报仇,到时候记得替你皇嫂我多打一拳。”
谢闻茫然点头,听到沈嘉礼说和杨虎打架,有了兴趣,可转身肩膀又垮下来。
“别提了,我看他和京城那些人一样,没意思。”
沈嘉礼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下车,回头看他还一脸郁闷。
“这你倒猜错了,他那个样子还真不是因为你。”
谢闻追问:“那是为什么?”
“你自己问她。”
谢闻远远喊了两声皇嫂,沈嘉礼充耳不闻。
拐过弯,刚好站在中午的那棵树下,沈嘉礼看到谢劭。
又举起爪子“嗨”了一下,见她心情不错,男人心情再起波澜。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沈嘉礼乖乖的站着,脚下是大片大片的树荫,女子两边粉色的玉坠晃动着,眼睛弯弯弄月,很是灵动。
听见谢劭的问题,她神秘一笑。
“开解了一位失足少年,当然高兴啊。”
谢劭还要问,沈嘉礼带着丫鬟已经愉快的走了,远远的还传来轻快的声音,“王爷,我去做好吃的,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
谢劭默。
看到马车还停在门口,谢闻跟傻子一样朝自己挥手,明明一模一样的动作,可那小子做出来,他就有种想把手剁了的冲动。
男人一脸冷漠,本不打算搭理,可不知为何,又走过去。
谢闻没想到还真把六哥招来,想走又不敢,十分乖顺喊人。
“六哥。”
谢劭没回答,凌厉的目光审视着他。
谢闻浑身不自在,恐惧随涌而至,他下意识往后躲避。
没出息。
谢劭心里嫌弃,嘴上却道:“早上的时候,你皇嫂梳妆后,你跟她说了什么?”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谢闻还真忘了早上说过的话。
他想说自己忘了,可被那双冷漠的眼睛逼视着,谢闻脑子快速转动起来,恨不得拿出当年在御书房早期温书的努力。
“六哥问这个干什么?”
他也不等谢劭回答,便将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皇嫂今天穿的可漂亮了,她问我怎么样,我说她在发光,皇嫂就笑得特别开心,走的时候还说给我做好吃的,后来我们本来赶时间,可我尿急……”
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劭无情打断。
“知道了,你走吧。”
随后吩咐车夫赶车,自己毫不犹豫给谢闻露出背影,是真一点留恋也没有。
谢闻这会儿想起皇嫂的承诺,反倒先留下里,看看沈嘉礼会做什么好吃的。
他正要下车,明府的管家笑眯眯上前。
“十二皇子,一路走好。”
谢闻:……
“什么人啊都是!”
谢闻嘀嘀咕咕,嘴里不知道还说了什么,总归没一句好话。
回到院子的谢劭站在沈嘉礼刚才的地方,冷笑。
“呵。”
还发光。
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谢劭脸色不好,回到房间一言不发,下人们噤若寒蝉,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触霉头,像那位刚来的丫鬟一样,一天没干完就被赶出去。
“王妃呢?”
谢劭放下手中的书,坐在凳子上,男人身姿挺拔,坐着也是规规矩矩,可那一对狭长的凤眼,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下人不敢出头。
还是手在门边的夏暖回答:“王妃在小厨房,不知道做什么,不让奴婢跟进去。”
谢劭看了一眼夏暖。
“伤势如何?”
夏暖诧异,心下却很感动,“谢王爷关心,奴婢已无大碍。”
谢劭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直到窗外传来女子轻快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一室静默。
“嗷嗷嗷!烫!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