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还真是公平。”
杨远忍不住抬头望天。
谁能想到呢？
原本用来救鼠疫患者的药倒先用在了端王妃自己身上。
这一遭，算不算是端王妃自己给自己积的德呢。
事情得到解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也不着急进城了。
到此时，翊王带着他亲爱的未婚妻姗姗来迟。
城墙之上，谢襄驻足而立，身后衣冠云集，旁边沈箬林默默支持在身侧，派头十足。
夜色深重，人的视力也极为受限，可杨远站在谢劭身侧，偏偏就是能感受到那半里之外挑衅的目光。
“六弟，辛苦了。”
终于，谢襄携一众达官前来迎接，男人衣诀飘飘，立于上首，仿佛皇帝亲临称下，安抚臣下，可转眼，两位皇子已经亲切交谈，倒是让人以为那一瞬间的无形刀剑像是错觉。
杨远严厉的目光看向弟弟。
谢襄仿佛这会儿才看到杨远，先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后来恍然亲和笑道：“这次六弟可得好好谢谢杨将军。”
说着便对杨远浅浅躬身，杨远恨不得长了一双兔子腿。
他还未震惊完，便听谢襄继续道：“我这个做哥哥，我这个做哥哥的，先代替六弟诚表感激。”
杨远忙到不敢，“两位真龙之后，能在您二位身前侍奉，乃属下福分。”
这一趟江南之行，倒是彻底让谢襄的野心显露无遗。
谢劭冷着脸没说话。
旁边沈箬林终于带着哭音上前，“见过端王，小女听闻妹妹高热不退，恐有姓性命之危，可城门轰然坍塌，实在心焦不已，父母远在京都，长姐如母，恳请王爷，允小女去探望庶妹。 ”
女子垂首吞声忍泪，可眉眼微红，说到伤心处，眼泪应声落下，纤细的身躯不足一握的腰肢，这么一个心地纯善的女子，谁见了不道一声姐妹情深。
谢劭冷眼旁观。
只想起沈嘉礼上次回门之时，沈嘉礼无故被打，这位姐姐当时姗姗来迟的无辜担忧表情，似乎一般无二。
他心中似被扎了一下。
那厢沈箬林见谢劭默认，带着丫鬟扑到沈嘉礼身边，一见到有些发愣。
躺在床上的女子，面容苍白，脸上还有一道丑陋不堪的疤痕，身上的衣服还不如她在街上看见的叫花子，因为发热，双颊嫣红，巴掌大的小脸，没了张牙舞爪的神情，倒让人心疼起来。
沈箬林脸上心疼不已，忙叫丫鬟提来药箱。
“大夫，请您竭尽所能，定要帮妹妹跨过这道坎，小女感激不尽。”
府医是王府的大夫，对王妃姐妹之间的关系有所耳闻，听了这话倒是没多大反应，只道是自己的本职。
在场其他不知内情之人却早已被沈箬林所感动。
众人感动之际，一个声音却格外显眼。
“沈姐姐，你明知道王妃发热，为何待的药物里，只有人参党参鹿茸等补脾益肺之药，一样退烧用的都没有。”
感动中的众人顿时脸色各异，可看沈箬林时，多了些复杂。
“跪下！”
杨远一声呵斥，直接一鞭子毫不留情抽上去，完全没有存力，杨虎毫无防备抽下马，直接嚎一嗓子。
“二位殿下，臣弟年幼无知，信口胡言，请殿下赎罪，沈大小姐与王妃姐妹情深，令臣敬佩，天已将明，劳累一夜，将士们疲惫不堪，臣下等先行告退。”
谢劭目光落在杨虎身上一瞬，轻慢肯首。
谢襄却道：“杨小将年少英勇，本王记得时年六弟也是这般年岁，却自请领兵前去剿匪，后果然大获成功，当时父皇便赞：六弟风华，不失他之风范。如今杨小将军年纪轻轻，便锋芒毕露，本王却颇为好奇，不知他与六弟，谁更领风骚？”
杨远冷汗津津。
这言外之意，实际是将杨家几十口人都押在牌桌上。
是警告，亦是逼问。
他翊王与谢劭，杨家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谢襄不会再任由杨家糊弄下去。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杨虎冷哼一声，对着自家大哥一脸怨气，“还剿匪，请问大哥，小弟我整日被圈在家里，说什么杨家为上为国，身死而忠心不止，可杨家亦要留香火于世间，所以就把我当做你们万不得已留下的种猪，这个不许做，那个也不行，就这样的……”
“你！你……，你给我住嘴！”
杨远被气得厉害，胸膛剧烈起伏。
“两位皇子在此，你怎可说出如此低俗之语，实在有辱门楣，今日回去我便禀告父亲，挨打罚抄禁足，你一个也别想逃过，无知小儿……”
说着，他一副家门不幸的怒气不争的表情。
“两位殿下，实在是小弟无状，若再呆在这里，恐怕明日姑苏城就得传出我杨家家风不正，本身武将便粗着大叶，说话直来直往，这若是在哪再传出点无聊传言，害了两位殿下名誉，我杨家就该砸了牌匾，引咎谢罪了。”
谢劭一直不言，此时倒是看着这兄弟二人，嘴角微勾，似乎颇为感兴趣。
谢襄隐晦瞥了一眼。
虽然遗憾此次未能让逼迫杨家表态，可也不想谢劭和杨家接触太久，只好放了人。
末了，沈箬林看着杨家远去的背影，脸上尴尬未消。
“这杨家小弟实在口无遮拦。”
谢劭似笑非笑，“本王倒着觉着，那小孩大智若愚，是可堪之才。”
沈箬林憋着一股气，看向谢襄，想让他为自己主持公道，可谢襄却已转身，去慰问姑苏城后的诸文官。
谢劭也已转身，上了马车。
城门外，只余下沈箬林一人，无人搭理，甚至路过的官僚，眼神还不时落在她身上，八卦之心不止。
沈箬林满心委屈，羞愤欲绝，恨不得掩面而逃，可她也反应过来，，谢襄的冷漠，源自于她方才一系列表现。
所以，此时她不仅不能走，还得陪着一起安抚官僚臣下。
心中烦闷，本来这一趟，是想要在官僚间树立自己的形象，不想却被一个黄毛小子打断，可她还不能让杨家吃教训，因为谢襄若要登帝位，须得得到杨家支持。
沈箬林心底愤懑，却也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