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义士殿曦岚告诉阮英、唐铁牛,让他们一起陪同他回家送刀,并且请他的爹爹亲自到藏军山来一趟。
阮英说:“这个好,咱们马上回安平镇。”
当时众人全都撤回到安平镇驿馆之中。到了驿馆之内,大家商量了一下,说马上就把这口刀给老爷子送回去。见了老爷子,得如实禀报,禀报完了,最后再请老爷子出山,到藏军山亲自来见他的大弟子盖世英。
吃完饭之后,他们这几个人就奔白云村来了。都谁去的?就是阮英跟唐铁牛两个人,加上这位小义士殿曦岚。阮英拿着这口滚珠劈水电光刀。
为什么唐铁牛来呢?因为唐铁牛也是赵华阳的弟子,他是大徒弟。老头儿跟赵华阳呢,关系不错。听说这么一位师伯在这儿居住,唐铁牛应该到这儿来看望看望;另一层意思,唐铁牛也想帮着阮英出出主意,怎么请老头儿出山。一边走着,这仨人就商量,唐铁牛就问殿曦岚:“曦岚哪,你琢磨着,这回老爷子听说这事之后,能不能来一趟?”
殿曦岚说:“这事我……可说不好。我爹这个人……脾气古怪,这个事吧,你琢磨着,他不能出来,他就出来了。有时候那个事吧,你琢磨,他准出来,他说什么也不出来。这个老头儿那个脾气,一会儿一个样儿,冷热不均,呵……谁也摸不准,谁也摸不透,就这么一个人。”
“嗯。我问你,老爷子有没有火性?”
“那什么话呢,怎么没有火性呢?”
“是啊,他有火性,那这事啊,咱就好办。曦岚,咱们在道上商量商量,我琢磨着,咱们得把这词儿啊,编得好一点儿,前后都得严谨一点儿。向老爷子如实这么一禀报,我估摸着老爷子听到咱们这一番话之后准能出山。”
殿曦岚说:“那……那……那得说什么词儿?嗯?我……我说得按这……原话说……”
阮英说:“就是啊,咱就把盖世英跟咱们大家说的这些话跟他讲述一遍。”
唐铁牛说:“哎呀,这么不行啊,盖世英说的这些话,伤不着老爷子。老爷子一听,他徒弟没对他如何。老爷子又退隐了,说不定说,‘哎,算了吧,我也没办法啦。把刀给我吧,忙也算帮啦,就拉倒吧’。这事啊,全凉快了。”
阮英说:“要依你之见呢,三哥?”
唐铁牛说:“依我之见哪,咱仨啊,得背背词儿。”
阮英说:“背什么词儿?”
唐铁牛说:“你想,咱这么说,然后再这么说……”
阮英说:“对!然后再这么说……”
“哎,对了……但是这个话怎么着都得你说。”
殿曦岚一听:“啊……啊……得我说?那我……我磕巴啊。我……我能说明白吗?”
“哎,就你说最有效果。你就讲!”
“好,我就按你们那么说的,咱就来吧。”
三位一道上净背词儿了。词儿都背好了,来到白云村。到了殿曦岚他们家大院子,进了院门之后,殿曦岚先到上房屋里跟他老娘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这二位直接就奔东间。东间屋子里,殿龙殿步云正在那儿坐着喝茶呢。
老头儿端茶碗想喝还没喝的工夫,殿曦岚领着他们二位就进来了。“呵,啊……爹啊,我们回来啦。啊……还又领来一位。”
唐铁牛由打外边进来,问道:“哪位是师伯?”
阮英说:“这位就是师伯,殿龙殿步云。”
“师伯您好……呵呵……我也是赵华阳的徒弟,我是大弟子,我姓唐,叫唐铁牛,人送外号‘金钱豹’。我听说您老人家在这儿呢,我师父可没少跟我们弟兄两个提您,说您跟我师父那可是真过点嘛的交情a。您这老一辈有这个交情,我们少一辈不能忘了您,知道您在这儿住着,我要不来看望您,我怕您挑理,今天特意登门拜访。师伯您好啊,我给您磕头了……”说着话,唐铁牛这就要跪。
殿龙一看,伸手相搀:“哎……快快起来……哦,我听说过,你师父收一个弟子,外号叫‘金钱豹’,这个外号叫得好厉害。”
“这个外号其实也没什么,不是说我像金钱豹那么厉害。我这张脸上长得黢黑,还有一脸白圈儿癣,像金钱豹。嘿嘿……”
“哦……从这儿得的名……”
“对,就这意思。我说师伯,您近来身子骨儿挺好的?”
“嗯,不错不错……”
“啊……吃饭都挺好的?”
“啊,挺好挺好……”
“睡觉也挺踏实?”
“嗯,劳你挂念……”
“呵呵……哎呀,要是都好,我就放心了,呵呵。啊……猴儿啊,快说你那正事吧。”
阮英把这口刀在手中一托:“呵呵……师伯,这口刀用完了,给您送回来了。”
老头儿瞧了瞧阮英:“怎么样?这口刀拿去,盖世英往外迎接了没有?”
“迎接了……”
“磕头了没有?”
“拜刀了,也磕头了……”
“哦?我传过去的话,你跟他说了吗?”
“啊……说了,也说了……”
“他怎么回答的呢?”
“他……呵,师伯,他怎么回答的,这个怎么说呢……这个……他说……过几天再说。啊……先这么的吧……啊,您老人家把刀就收起来吧……”
“过几天再说?过几天再说是怎么说呢?”
殿曦岚在旁边就说了:“爹啊,别提了。这……盖世英简直他……他不像话……”
他一说这句话,唐铁牛一捅他:“哎,别瞎说,别瞎说。快别说,别说……”
唐铁牛拿手一扒拉他,老头儿一听:“哎?怎么着?说!曦岚,怎么回事?
盖世英怎么不像话?”
唐铁牛说:“呵……老爷子,我听说您现在已经退归林下,金盆洗手不干了。退归林下,整天您就得养心静气,别惹闲事,是不是?您到这把年纪了,就得安度晚年了,世上闲杂事,您要一听着,要一生气,就容易得病,一得病就容易影响寿命。呵,老爷子,所以这事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您这口刀呢,已经借给我们了,我们把刀也拿去了,该起的作用已经起到了。至于说这个事成功不成功,跟您就都没关系了,是不是?这……这口刀我们给您也送回来了,……以后的事,我跟猴儿啊,我们接着再办,是不是?老爷子,您别问了……”
“不不不……我这个人有这个脾气,什么事都得问清楚,问明白,打破砂锅璺(问)到底。曦岚,你跟我说,盖世英怎么不像话?讲!”
“怎……怎么不像话?我这阮哥哥……跟唐哥哥他……他们,磨不开说,刚才……跟您那么一讲,他还跪拜,磕头了。哪儿跪拜了?根本没跪拜。刀拿出来了,一告诉他,盖世英……倒是在里边带一伙人……出来了。出来之后一……一看见刀,倒背着手,就这样。‘啊?哦……你们这些小子怎么把我师父这口刀给弄这儿来了?哪儿弄来的?’然后我阮哥哥就说,‘我见到老爷子了,把这口刀拿来了。老爷子而且有话,还要捎给你’。盖世英在那儿说,‘什么话?你说’。阮哥哥就把您捎去那些话讲了,说让他把盗宝贼献出来……捆上……然后把国宝拿出来,一起……进京负罪。然后盖世英……说什么你猜?
他说,‘我师父,这不是仨鼻子眼儿——多喘一口气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啊?”老头儿在那儿坐着,一听就站起来了。老头儿脸色就沉下来了:“这是盖世英说的?”
“不是他说的,还是我说的吗?”
“哦……是啊,两年不见啦,人心叵测,他变啦,变啦……然后呢?然后他还说什么啦?”
“然后?然后阮哥哥就说,‘不管怎么的,那也是你的授艺老恩师,对不对?你这身能耐是跟你师父学的。要是没你师父教你这身武艺,让你闯荡江湖,你能号称‘金翅大鹏’盖世英吗?你能在……在藏军山上,当大寨主吗?’这……这话说出来之后,您猜盖世英说什么?”
“他说什么?”
唐铁牛在旁边:“小兄弟,别说了,这说多了,这个不好,把老爷子气着怎么办?”
“你你……你别管,我我……我非说不可。”
老头儿说:“说!说!他又说什么了?”
“他……他……他说了,他说,‘是,我这身能耐当初是跟我师父学的,我师父是教了我一身武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这身武艺也不是光跟我师父学的。我从我师父那儿出来之后,我……我闯荡天下,结交了很多朋友,我跟朋友还学……学武艺了呢。我还在……在别的高人名人那儿也学武艺了呢。正因为我……我学了百家的本领,所以最后我在……在藏军山上,我才当了大寨主。老百姓不是有句俗话吗,有状元徒弟,没有状元师父’。”
“这也是他说的?”
“那可不。他这……这就是原话,我我……我一点儿都没加。”
“哦……好啊……是啊,他是状元徒弟啊,他现在占山为王,成大寨主了,他有的是金银财宝,他拥有整个儿山寨。我殿龙殿步云不过就是有这么个破院、几间房,后边还有二亩地。是,我不是状元师父,他是状元徒弟……最后呢?他还说什么了?”
“还……还……还说什么了?还……还说……还说……”
阮英一摆手,老头儿一看,还有:“说!底下还说什么啦?”
“还……还说什么,我阮哥哥就说了,‘你要说这些话可有点儿没良心。
我就把你这番话原封不变地跟老爷子一讲,老爷子保证生气。老爷子一生气,说不定亲自来到藏军山,直接找你来。到那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怎么说呢?”
“他说……他说,‘我……我师父啊,他岁数太大了,他老得有点儿糊涂了。他管我这事干吗?我这山上,我有我的朋友,我有我的山寨,我有我的事。
他什么事都不知道,他往里瞎掺和干吗?他有那工夫,在家里,喝点儿茶,啃俩窝头,待着得了’。”
“这是他说的?”
“您看,您……您不信吧?您不信,我不说了……”
“说!我信!然后还怎么的了?”
“然后就往回走了。他往回走,这时候我就上去了,我露面了。我说,‘盖世英,你可不对啊?你是……在我们家里……长大的。你现在……说这话,你不怕……天打五雷劈吗?冲你说这话,我我……我就回去给我爹送信’。这时候盖世英……他……还火儿了呢,把脚一跺,他一转身,说,‘走!’临走时回头看了看……这口刀,他……还说了一句……”
“还说什么?”
“再说这句……我……我不能说了……”
“怎么不能说了?”
“我……我……我怕您不信……”
“我信!”
“我……我怕……气着您……”
“我不生气,讲!”
“他……他看了看那口刀,说,‘这老头儿,越恭敬他,他越不是东西了’。”
“啊?!”老头儿听到这儿,当时脸就黄了,他是练武之人,那是沾火就起的啊!老头儿二话不说,一伸手在墙上把鸭尾巾就摘下来了,往头上一戴,把身上的短衣襟紧了紧,从抽屉里一伸手拿出丝绦身上一绕。“宝刀给我!”
身后一背,“啪啪”把胸前打了一个十字袢,拿过开氅往身上这么一披:“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藏军山。”
唐铁牛在旁边一看:“老爷子,您可千万别生气,别上火,您别去,您去了,还得生气。”
“我非去不可。”
阮英一看到火候了,这事就行了。走吧。
阮英、唐铁牛,再加上殿曦岚,三个人跟殿龙往外就走。刚到大门这儿,殿龙站住了:“曦岚,你别跟我去。”
“哎?啊爹,那……那……那你要上……藏军山,我不跟着去,我不放心哪。”
“我说不让你去,你就别去,你在家里跟你的母亲做伴儿,咱们家里得留人哪。我谅他盖世英不敢把我如何,就我自己一个人去。”
“哎,那好吧。”殿曦岚特别听他爹的话,殿曦岚只好留步。
殿龙殿步云和阮英、唐铁牛离开自己的家,直奔藏军山。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a 过点嘛的交情,天津方言,过点嘛意思是物质上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