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要全面进攻了。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征南大元帅曹彬却病倒了,不能起床,更不能理事,这可如何是好?急得众将跟什么似的,好不容易陛下决定要攻城了,将士们都攒着一股劲儿往外迸发呢!
于是众将一个个前来探望元帅的病情。曹彬面容憔悴,盖着一床很薄的被子,只露头在外面。前来探望的将士都关心地说:“元帅怎么样了,赶紧好起来吧,大家都等着打这一仗呢!”
曹彬道:“本帅也明白弟兄们的心情,可本帅这病并非药物能够治好的,它需要诸位弟兄们帮忙方能治好啊。”
于是将士们都问:“怎么帮忙?只要能把元帅您的病治好,无论怎么着都行!”
其中一员和曹彬年龄差不多、素来关系十分密切的黄将军开玩笑说:“元帅您就说吧,只要您的病能好,就是把我的头割了都行。”
于是,众将都笑。
曹彬也微笑了一下,感觉病已好了一半,他说:“这必须要众位弟兄发誓,破城之日,不妄杀一人,我的病才会好。”
众将一听,笑了,这还不容易吗?有个黑脸将军说:“放心吧元帅,我的部下谁要是敢妄杀一人,我定要先砍下他的脑袋!”
于是,又摆下香案,共同发誓,说:“为了大元帅能够病愈,破城之日,谁要是妄杀一人,必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
发完誓言,仪式也就完成了。一完成,曹元帅的病果然也就好了,能从床上站起来了,跟从没患过病一样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其实,这病也真是曹彬的心病,并非装出来的,他害怕的就是破城之日,再演破蜀那一幕。赵匡胤早就跟他叮嘱多次了,不能伤害金陵城内之人。曹彬也明白赵匡胤的良苦用心,怎么会不小心照办?
开宝八年十一月二十七的那一天,曹彬一声令下:“全面出击!”
将士们个个犹如脱兔、犹如飞箭,异常奋勇地扑向金陵城池。将士们实在是憋得太久了,都憋出病来了,这么一来,怎会不个个争先?金陵城的周围都是大宋军兵虎狼一样的呐喊声,天地为之动容,真是惊天动地,虽然没把金陵坚固的城墙震塌,却把城上南唐军兵的胆给震破了。
这样,宋兵很快就打进了城内。城门大开,大军迅速涌进。
城破得这样快,是南唐的国主李煜以及他的大臣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们还幻想着城池是多么的坚固!
在破城以前,李煜为了鼓舞将士们,下令在宫内广堆干柴,对手下的人说:“万一城破国亡,就让孤带领着全家一起赴火而死吧!”
就像是穷愁的书生在发豪言壮语。他这样的话语不知怎么很快就传到了赵匡胤那里,赵匡胤坐得稳如泰山,也说:“这不过是酸书生说的话而已,只是嘴里说说空话,不会真死的。若果会死,那孙皓和陈叔宝也不会当俘虏了。”
赵匡胤说的孙皓是三国时候东吴的最后一个皇帝,陈叔宝是南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而且他们的都城都是金陵,都喜爱风花雪月的浪漫生活。
赵匡胤也真是世事洞明。果然在金陵城破以后,李煜并没有自杀,他没有自杀的勇气。他虽然表示要自杀,作势要往火里跳,然而一经身旁左右的人哭着劝谏,他就不跳了。跳到火里被烧死是多么痛苦的事呀,多疼呀!所以,他就不跳了。
不过,他却连累许多人为他跳火自焚了,还有很多珍贵的东西也被烧掉了。
元宗和李煜都非常喜爱书画,好求古迹,在宫内藏有图籍万卷,当中还有不少钟繇和王羲之的珍品杰作。在城破以前,李煜曾跟他的保义,也就是嫔妃黄氏商定,如果城破,就将宫内收藏的全部书画文物尽都烧掉,不能将这些东西白白送予宋朝。金陵城破的时候,黄氏把它们尽皆焚之一炬。
在这以前,李煜也曾和静德院的八十多名僧尼说过,若城是破了,宫中的大火就是信号,孤将和你们同时跳进火里被烧死。
这些至情至性的僧尼在黄氏于宫内焚烧书卷的时候,看见了火,就认为李煜自焚了,也连忙把准备好的干柴一起点燃,然后纷纷都跳了进去,没有一个退缩的。
李煜最宠信的两个大臣陈乔和张洎也和他相约赴死,然而,陈乔死了,张洎却怎么也不愿赴死。
城破的时候,陈乔和张洎两个人一同赶去见李煜,陈乔焦急道:“陛下,不行了,都是老臣无能,还劳国主背水一战!”
意思也就是说要李煜和他们一道为国赴死。然而,李煜光是坐在那里哭,也不回答,不说话。
陈乔见李煜根本没有要去死的意思,就又对李煜道:“老臣实在有负陛下重托,罪该万死!请陛下将老臣公开斩杀,若宋朝要有所诘问,就请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老臣身上吧!”
善良的李煜哪下得去手?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他说:“国家气数已尽,卿即使死了,也不济于事。”
陈乔又道:“陛下纵然不杀老臣,老臣也没有什么面目去见国人!”
说完,回到自己的属衙一根绳子搭在房梁上,自尽了。
而张洎就不同了,此人本是一个奸佞小人,根本不会为国去死。他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叫来,将行装准备好了,要跟着李煜出降。
当听到陈乔自杀的消息后,张洎对李煜道:“臣现在还不能死,因为陛下此行入朝,到了那里,谁又能为陛下进行辩解呢?这是臣放心不下的事。”
李煜哭道:“那跟孤入朝去吧!”
大宋的军队攻陷金陵城后,李煜和众臣身穿素衣白衫,头戴纱帽迎候于宫门,进行跪拜。潘美先进来,就先拜见潘美,潘美也不倨傲,给予回礼。然后他又拜见了大元帅曹彬,曹彬命人对李煜道:“本帅盔甲在身,不能回拜。”
曹彬和潘美先登上了舟船,也让李煜上船喝茶说话。一块木板放在舟船和岸之间,需从木板上走过方能登舟。曹彬和潘美都是南征北战的大将,因此过个小木板就像是走平地一样,腾腾就过去了。然而,李煜就不行了,他一个长期生活在宫中的文弱书生,哪过过什么独木板?看见这样的独木板,搭在水上,就眼晕,所以,就心虚地不敢过。曹彬见状,就命一个部下:“你搀扶国主登舟!”
一盏茶水下去后,曹彬对李煜礼貌地说:“国主请回去把行装收拾收拾吧,明天早上,就在这里结集,我们一起去朝见陛下!”
李煜答应了,起身,仍由人搀扶着过了独木板而去。潘美很是不放心,对曹彬说:“元帅怎么可以让李煜自己回去呢,看他那忧郁的样子,要是回去自杀了怎么办?”
曹彬微笑着说:“监军放心吧,他连个独木板都不敢过,说明他非常怕死,现在又让他活着进京,他会自杀?”
曹彬说的果然不差,次日一早,李煜就到了,这个举世无双的大词人要和曹彬等一同进京。曹彬见他所带行李并不是很多,就关心地对他说:“入朝之后,俸禄是有限的,你平时需要那么多的花费,还是多带一些宫中的财宝珍品吧,要是待造册登记之后,就一件东西也不可再动了。”
这样,李煜又回去收拾东西,曹彬吩咐所有物件让他随便带。李煜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无比糟糕,哪有什么心情带东西?虽然,他也明白这一天早晚会来,然而,真到这一天了,却使他生不如死,他的好日子已经完全终结了。
回宫之后,李煜把许多财物都赐给了身边的近臣,自己几乎没有拿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