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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八王赍诏求六使 焦赞大闹陈家庄(1 / 1)


却说王全节赍赦文星夜投进汝州,见太守张济,道知:“主上被困魏府,官军战败,今众臣保奏,赦了杨六使前罪,着部兵救驾。今某赍赦文到此,望太守作急根究其人。”张济曰:“六使犯罪,首级已献于朝廷,岂复有六使乎?今着下官根究,从那里寻讨?节使可急回奏,庶不误事。”全节忧闷不已,乃曰:“若不得此人,则主上之难万不能脱,下官亦难回奏。”张济曰:“君父有难,臣子何安?节使条要追究,除非到无佞府,可知消息,我汝州决无是人。”全节无奈,只得离汝州,径到无佞府来见令婆,道知圣上赦讨六使救驾之事。令婆曰:“小儿首级埋葬多时矣,那里复有此人?或众臣无计可施,设为此言,以安主上之心。节使可即回奏,勿误军情。”全书怏怏不乐。次日,只得单骑复来魏州,杀出血路,到东门大叫开城。李明听得是王全节声音,即开城杀出,救入城中。全节见真宗奏知:“汝州并无六使消息,臣又投杨府究问,皆道已死多时。”真宗闻奏长叹曰:“堂堂中国,遇朕有难之际,无一人敢提兵救援。”又问计于群臣,群臣对曰:“如此兵势,虽子牙复生亦无计可施。”真宗纳闷无地,寝食俱废。八王曰:“事急矣!臣只得亲往杨家取讨六使。如果不在,亦招藩镇来援。惟陛下与众将坚守此城。”帝曰:“军情事,卿不宜造次。”八王领命,帝仍令王全节、李明先杀开重围,保出八王而去。二人复杀回城中不题。

却说八王赍赦文径赴无佞府来见杨令婆,说知主人在危急之中,可着六使出来,商议救驾。”令婆曰:“前日王节使召来,老妾不与其知。既殿下亲到,当令出来相见。”因令手下于后园地窖中唤出六使,堂上拜见八王。八王嗟呀良久,乃曰:“若非昔日之计,今日那得郡马?”六使谢曰:“多得殿下方便,恩无可报。”八王曰:“主人被困魏府,事势已急。今有赦书到来,郡马作为救援。”六使曰:“近闻三关之众,人各散去,如何能够即救?须小可前往寨中招集众人,方可议行。”八王曰:“事不宜迟,我进朝中调拨边师俟候,待君招集众将,一同进兵。”六使领诺。

八王既去,六使便辞别令婆,前往三关而行。正是:谁教豪杰依然出,直向铜台救驾回。六使一人在路行了数日,先往邓州界访问焦赞消息,并无下落。行到锦江,只见一伙僧家,唧唧哝哝而过。六使问曰:“汝等要住何处,都有不悦之意?”僧人曰:“君岂解其事。此地方有一颠汉,发作时便要吃人,官司没奈他何。他口称有甚么本官被朝廷所诛,但逢僧道,便拿去看经诵偈,那个敢违逆之?昨日来我寺中,着我等去作功果,超度其主,我众人只得赴命。”六使听罢,自思此必是焦赞。乃问曰:“此人今住何地?”僧人曰:“邓州城西泗州堂里,便是他居处。”六使曰:“我同汝等见之。”僧人引六使到泗州堂,正见焦赞卧在神案上,鼻息如雷。六使视之不差,近前摇醒。焦赞睡中起来,睁出一双怪眼,大声喝道:“那个不怕死的,却来相撩老爷!”六使喝曰:“焦赞不得无理,本官在此。”赞听罢大惊,径向前抱住曰:“汝是人耶?鬼耶?焦赞超度本官多时矣!”六使笑曰:“岂有白日之鬼来见汝乎!此间不是说话处,可随我来。”焦赞放手便拜,众僧人掩笑而散。六使引焦赞出城西桥,道知主人遇难,今八殿下领赦来召救驾,可速往三关,招集兄弟同往。焦赞听罢大喜曰:“我道本宫被朝廷所害,撇得众人没主。今日又得相会,真是快活煞我也。”

次日,六使经过汝州,入府中拜见太守,道知八王领赦来取救驾之事。张济大喜,亦以王节度来由告知。六使曰:“军情紧急,我当往三关招集进兵。”张济然之。六使径辞张济出城,与焦赞望三关而行。路上二人各诉其本末,来到杨家渡,日正当午,遥望水势茫茫,傍无船只。六使等侍多时,全没人渡,因令焦赞去问渡船。焦赞领诺,行至上流头,见船夫问曰:“劳汝渡过对岸,多奉渡钱。”船夫曰:“此渡是杨太保掌管收钱,那人敢私渡?汝要去,可往前面亭上见之。”焦赞听罢,径奔亭中来,正见一伙人在那里赌赛。焦赞近前曰:“借问渡船过岸,多奉船钱。”众人忽抬头,见焦赞生得异样,皆不答言。焦赞又小心问之。众人骂曰:“臭狗奴,说什么过渡过渡!”焦赞大怒,伸出一对硬拳,打得众人四分五落。正待向前打那太保,太保望后走去。焦赞回见六使,怒气未消。六使曰:“汝又去生事来!”焦赞曰:“今番好被那伙气也!分明有渡,不肯借我,反出恶言相伤,被我怒激起来,打散众人而去。”六使正没奈何,忽见强人各执短棍追来。焦赞曰:“待结果此贼,以除其害。”径提大朴刀,当中杀来。那强人不能抵挡,后面杨太保出,与焦赞连斗数合,不分胜败。六使叫曰:“不要相斗,愿闻壮士姓名。”杨太保抽回利刃,立于原地,焦赞亦住了手。太保曰:“我乃邓州人氏,姓杨名继宗,小号太保,且问汝是谁人?要过此渡而令手下强取。”六使曰:“小可太原杨令公之子六郎也。今主上被难,要往三关招集部下救驾,来到河边无渡,特借一时,壮士何故不允?”太保听罢,放下刀近前拜曰:“久闻大名,未得瞻拜。今日幸见,甚慰平生。”六使扶起,太保即邀六使到庄上,设酒礼相待,乃曰:“将军不弃,愿率所部同往魏府救驾。”六使喜曰:“太保如肯相从,诚乃美事,有何不可?只待招集众人,便来相约。”太保领诺,是夕留六使宿于庄上。

次日,撑船渡过六使登岸,同焦赞望三关而行,时四月天气,途中酣势,古人有词为证。

翠葆参差竹成径,新荷跳雨泪珠倾,曲栏斜转小池亭。

风落帘衣归燕急,水摇扇影戏鱼惊,柳梢残日弄微晴。

二人行了半日,歇从于柳荫之下。焦赞曰:“本官且停待于此,我往前面问有酒店。沽一壶聊止饥渴。”六使允之。焦赞径往前来,没处寻酒店,正烦恼间,忽一伙人挑着酒肉而过。焦赞问曰:“汝所挑酒肉肯卖乎?”其人曰:“此是赛愿酒肉,如何肯卖!”焦赞曰:“赛什么愿?”众人曰:“前面有杨六使神庙,威灵显赫,乡村赖之以安。但有祈许者,无不遂意。今日特往酬谢。”焦赞听罢遂大笑。回见六使,道知其事。六使笑曰:“那有此理?”焦赞曰:“乡人道离此不远,当与本官访观之。”六使依言,与焦赞行来。果见一座庙宇,创造极是威仪。六使步入庙中,上塑着本身神像,脱然无异,两傍塑一十八员指挥使,香火十分旺相。六使指焦赞谓曰:“此像塑汝,真乃相似也。”焦赞笑声道:“本官更塑得真。我在邓州发颠吃人,原来这里供养。待先推倒本身,然后去推本官。”言罢,一下拳头,忽声响,已将塑像推落半边。走上殿去,把六使神像一连几推,全然不动;乃努力推之,震声而崩。赛愿者各自奔走,庙祝见之,便把哨锣乱敲。一伏时,刘超、张盖带领二百余人来到庙前。六使认得,喝声曰:“汝众人做得好事来?”刘、张大惊,纳头便拜曰:“众人都道本官已死,今日缘何到此?”六使说知诈死之事,今要招集汝等前往魏州救驾。刘、张喜曰:“既如此,请到寨中商议。”六使令拆毁庙宇,打倒神像,随众人到虎山寨坐定。刘、张设酒礼相待。六使曰:“岳胜居止何处?”刘超曰:“岳胜与孟良部众反上太行山,称草头天子。”六使叹曰:“使我不起,郡境如何得宁!”乃分付刘、张等整备枪刀盔甲,在此俟候,待我招了岳、孟,一同征进。刘、张领诺。

六使仍与焦赞望太行山而来,行了一日,红轮西坠,天色渐昏。六使曰:“此去皆是山路,想无客店,汝在前村问觅借宿去处。”焦赞领诺往前,一望之地并无人家,直转过山岳,却是个小乡村。焦赞靠前,入进庄所中,见一员外在灯光下端坐。焦赞揖曰:“远行客商,到此日晚,敢扰公公宝庄借宿一宵,当以重谢。”那人答曰:“每时敝庄尽可安歇,今日难以相许,君可往别处投进。”焦赞曰:“夜已黑,万望公公方便。”主翁曰:“汝有伴当否?”焦赞曰:“只有本主在庄外,共两人而已。”主翁曰:“只两人亦无碍,与汝在外房歇息。”焦赞即出邀六使相见。主翁见六使一貌堂堂。乃问曰:“君从何而来?”六使对曰:“小可汴京到此,欲往太行山公干。”主翁曰:“君若提起太行山,老拙冤怀莫伸。”六使曰:“有何苦处?望说与小可知之。”主翁曰:“老拙居止此乡,好名重义,此庄都是陈家一姓,离太行山数里之程。今山中有二位草头强人,一名岳胜,一名孟良,号称天子,招聚五六万人,打官劫舍,甚为民害。老拙飘零半世,只生一女,被孟良瞧见,今夜要来入赘。没奈何只得允从,不然一乡之人难保。是此冤枉无伸也。”六使笑曰:“公公勿忧,孟良是小可故人,待他来,我自有法退之。”主翁曰:“若得小女不辱,即乃重生父母。”六使辞出,外面俟候。

却说主翁分付家中安排筵席迎接。将近二更,左侧忽闻金鼓之声,灯炬辉煌,人报孟大王来到,陈长者出庄外迎接。孟良进厅上坐定,从人各列于两边。长者拜曰:“有失远迎,望大王赦宥。”孟良曰:“汝今是我岳丈也,不必施礼。”长者因令家人抬过筵席,故意令百花娘子来把盏。使女回报:娘子怀羞,不肯出来。长者曰:“如今即是将军夫人,怀什么羞,不肯出来耶?”孟良听得,不胜欢喜。时六使与焦赞隔窗张视,私笑曰:“若是没王法,凭他横行乡村。今日不遇我来,真被他骗去此女。”焦赞曰:“待我出去打折他一脚,看他还做得新郎否?”六郎曰:“汝先去捉住,我便来矣。”焦赞忍气多时,即踏进厅上,一脚将筵席踢倒,两手将孟良紧紧抱住。孟良不知提防,动手不得,喝声:手下何在?喽啰正待向前,六使厉声骂曰:“不识廉耻之徒,敢此无礼耶!”焦赞乃拖孟良出座外指曰:“汝看此位是谁?”孟良灯下认得,连忙拜曰:“本官因何到此,万望赦罪?”六使曰:“可急备鞍马,回寨中商议起兵救驾。”看下回如何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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