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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焦赞怒杀谢金吾 八王智救杨郡马(1 / 1)


却说焦赞抹过东墙,见不甚高,遂攀援而登,涌身跳于后花园内,密进厨下,家人俱各在堂下伏侍谢金吾,止有小使女在灶前烧火。焦赞于皮靴中取出利刃,先将使女杀了,提着死人头,走向堂上,只见谢金吾当席而饮,乐工歌童列于庭侧,径将人头对面掷去,谢金吞吃着一惊,满面是血,即喊:“有贼!众人何在?”焦赞踏进前骂曰:“弄权奸佞,今日认得焦光赞么?”言罢,一刀从项上而过,谢金吾头已落地。众人看见,四散逃走。焦赞杀得手活,抢入房中,不分老幼尽皆杀戮。可怜谢金吾一家并遭焦赞所害。后人有诗为证:

起意陷人终自陷,且看今日谢金吾。

谁怜恃宠当朝相,老幼全家被所屠。

将近三更,焦赞取筵中美味恣食一餐,临时自思曰:“谢金吾一家被我杀死,他是朝廷显官,若知此事,岂不连累地方,不如留下数字,使人知是我杀,庶不祸及他人也。”即蘸鲜血大书两行于门曰:“天上有六丁六甲,地下有金神七煞。若问杀者是谁,来寻焦七焦八。”题罢,复越墙,打从后墙门而出。待寻二军校,不知走往何处,因在城坳边射过一夜,次日侵早逃归杨府去了。

却说巡更捕卒夜来闻说谢副使府中被劫,亟报王钦。及进谢府视之,只见杀死一家老幼共一十三口,尸横散地,血污庭阶。检验官录得门上写的杀人凶身名目呈奏,时哄动汴京军民。真宗得奏大惊,下令王钦体察此事。王钦奏曰:“臣窃闻杀死谢金吾一家者,乃杨六郎新招将焦光赞。”真宗曰:“杨六使镇守三关,何得有部将入城杀人?”王钦曰:“前日私下三关,带得焦赞同来,有违国法。乞陛下提处其罪。”真宗允奏,敕禁军捕捉杨六使与凶身焦赞。旨令既下,禁军四十人领命而行。

是时杨六使在府中与令婆计议天波楼之事,忽报昨夜焦赞越墙入谢府,杀死了谢金吾一家老幼一十三口,今朝中正差军来捉。六使大惊曰:“狂奴当败吾事矣!”道未毕,禁军一齐抢进、捉住杨六使。时焦赞在外听得,手执利刃,一直杀人。禁军见其猛恶,无人敢近前。六使喝声曰:“汝生出如此大祸,尚敢来拒捕朝廷乎?好好自缚,同去请罪。”焦赞曰:“我生平杀了几多人,希罕一十三个?我与本官回佳山寨去,看他如何摆布我?”六使越怒曰:“若不依吾言,今日先斩汝头去献。”焦赞乃入下利刃,唯唯而退。禁军正待来捉,六使曰:“不要动手,见天子自有分辨。”六使乃随禁军朝见真宗,真宗问曰:“朕无圣旨召卿,何得私下三关?又带部将杀死谢副使一家,当得何罪?”六使奏曰:“臣该万死,乞陛下宽一时之戮,容陈冤苦。臣父子有幸蒙朝廷厚恩,虽九泉亦思补报。近因主命有拆毁天波楼之诏,臣母忧虑成疾,只得下关省视即回。部将焦赞,凶顽之徒,不知几时进城,今杀死谢金吾之事,岂必是臣之使哉!乞圣明体究。如果是的,当就藁街之诛,以正朝延法令也。”真宗闻奏,半响未答,王钦进奏:“杀人者的是焦赞无疑,当日本家侍从及乐工亲自所睹,且临去又留下笔迹。乞陛下将六郎、焦赞押赴市曹处斩,庶警后人。”真宗持疑不决。八王力奏曰:“杨六使罪则本有,其情可原,果的部将杀人,念彼有镇三关功绩,从轻发落。”真宗允奏,敕法司衙门拟定杨六使等罪来奏。

六使既退出,王钦密遣入于法司官处嘱咐:发配六使等于远恶地方居住。时掌刑官名黄玉,最与王钦相得,依其言语,以六使得私下三关之罪,发配在汝州做工,递年进造官酒二百埕,三年功满则回;焦赞以把边之绩宽其死罪,发问邓州充军,即日起程。黄玉拟议已定,申奏真宗,真宗依拟,敕下仍命收殓谢金吾等尸首以葬,近臣领旨宣示不题。

只说杨六使闻此消息,不胜悲悼,来辞母亲令婆与柴太郡。令婆曰:“此我家不大幸也!使老身晚景靠倚何人?”六使曰:“母亲勿忧,多则二三年便可回来,母子复相见矣!且儿犯罪发配,八殿下必周全天波楼一事。今焦赞杀了谢金吾,亦为朝廷去除一恶。此次不是八殿下力奏,险然性命难保。”道未毕,焦赞入见六使曰:“闻朝廷将我充军邓州,正要邀本官回三关寨,亦不要经汝州发配,我晓得充什么军!”六使曰:“圣旨既下,汝只得到其地方,候遇有赦,仍转三关。若使再违法令,得罪反重。”

移时,王枢密差解军四十人来催杨六使、焦赞等即行。六使先打发焦赞与解军起身,自辞令婆、太郡,亦离杨府。八娘、九妹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时焦赞在路等候,六使来到,乃曰:“我此去不日走归寨中,报与岳胜哥哥等知道。便来取本官也。”六使曰:“休得胡说,我罪不至死,汝亦忍耐过一年半载。便得相逢。”焦赞大笑分别,自与解军投邓州不题。

只说六使随从一起上路,望汝州进发。正值夏末秋初,凉风透骨。正是:孤雁声中愁莫诉,残蝉树里恨难禁。不日来到汝州,公人将批文投至府中,见太宗张济。张济看罢来文,先发回公人,邀六使入后堂问之曰:“闻将军把守三关,番人畏服,因何又犯发配之罪?”六使答曰:“一言难尽。”将部下焦赞杀死谢金吾之由,道知本末。张济嗟呀不已。乃曰:“将军权且忍耐,此去城西有万安驿冲要所在,可以监造官酒,及时而进。多则一年半载,仍复归朝矣。”六使称谢,辞太守自去做工不题。

却说王钦探知六使已到配所,请黄玉来府中商议害之之计。黄玉曰:“此事不难,今圣上以酤税为重,六使监造,是职关系最大。枢使上一道本,劾其有私卖之罪,主上必处之以死刑矣。”王钦大喜曰:“此计大妙。”即具酒礼与黄玉对席酣饮,二人尽欢而散。次日,王钦果趋朝上本,劾奏:杨六使轻玩国法,配到汝州未经一月,将酒酤禁令放弛,私鬻钱价,将为造反之计,乞陛下早正其罪,免生后患。真宗闻奏大怒曰:“彼令部下杀死谢金吾一家,朕念其先人有功,姑免其死。今又在配所私卖朝廷之物,难再宽容。”即敕团练正使呼延赞赍旨到汝州,取六使首级来回。旨令既下,廷臣愕然。八王力前奏曰:“杨六使忠诚之臣,岂有此事?陛下勿听一时之言,而诛英雄也。”帝曰:“卿屡为六使来保,前日屠朕爱卿谢副使一家,亦该处死否?”八王语塞而出。

是日朝散,寇准曰:“幸得领敕命者呼延赞,可令见汝州太守计较,以罪人貌类郡马者袅其首级来献纳,令放六使逃走。后日遇国有难之际,又好保举也。”八王然其言,乃与呼延赞道知。赞曰:“此事老夫自有主张。”即日辞众臣赍旨径赴汝州,见太守张济,具说斩六使之由。张济惊曰:“彼到汝州未久,焉有此事?主上何故徒要轻损豪杰!”赞曰:“此是权臣王钦劾奏其情,圣上遂激怒之甚,八王力保不允,今廷臣商议,要请太守如此如此方便。”济喜曰:“正与下官之意暗合。值今北番强盛,使无此人,边境怎安”因令去请六使来,说以朝廷之意。六使曰:“小人本无是情,既圣旨问我以死,只得承命与朝廷回报。”济曰:“君勿忧,正在商议,要如此脱君之厄。”六使曰:“若得太守方便,当图死报。”张济曰:“管保郡马无事。”即令狱官伍荣来商议,荣曰:“牢中有蔡权,问实死罪,情真罪当,年久当斩。此人面貌与杨将军无异,可将此人斩首,以献主人,必允信也。”济令取出蔡权审视,果然相像,分付伍荣多讨酒馔赏之,醉于狱中。伍荣密来枭了首级,提见张太守。太守曰:“事不宜迟,”便交呼延赞,赍着首级寻夜赴汴京去了。张太守唤过六使,教之装作客商,逃往远处避难。六使拜谢出府,换着轻快衣服,悄离汝州,径回无佞府不题。

却说呼延赞单骑回转汴京,正值真宗设朝,进上六使首级,帝亲下看验,只道是实,群众见者无不嗟呀。八王恐将首级号令被人参诱。乃进曰:“既延昭伏罪被诛,乞将此首级发于无佞府,与其家人埋葬,亦见陛下不忘功臣之意。”帝允奏,因发下首级着禁军领去。禁军得命,径来杨府。令婆未知前因,只道是实,举家悲哀,将首级遵旨埋葬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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