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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仁者高风润草木 恶虺悔泪育灵珠(1 / 1)


见长沙城就在眼前,孙坚让后部安营扎寨,自己亲率数百精骑来到长沙城下。

苏章文骑马紧随孙坚之后:“孙将军,长沙太守张仲景乃一江湖郎中,如何知道攻伐战事?此乃天赐长沙与将军!”苏章文离开安陆后,入九江柴桑,与道徒合演一场鞭打妖邪、驱除蛇精之双簧戏,火焚寿春城外一座荒芜破庙驱鬼,迷惑百姓,惊动孙坚。见孙坚时,苏章文以幻化之术让满院燕雀翩翩起舞,令人惊讶不已。私下,苏章文又以孙坚得汉宝玉玺之说,怂恿孙坚逐鹿天下:“大军攻城时,我再设醮台,为将军向天借力。”

孙坚看着远方的长沙城楼:“张仲景素有爱民美名,民心可是守城利器呀!”

“民心岂能抵挡将军问鼎天下?”苏章文在马后溜须,“天意属将军,长沙城高墙亦无非沙堆耳!”

“民心可为我逐鹿天下所用!”孙坚淡笑,“若能招抚张仲景,东吴可得良医!”

“张仲景必不肯招抚。”苏章文脸色微变,只好再次诬陷张仲景,“他以数次大疫将百姓玩弄于指掌之间,祸心不小。”

“可是实情?”孙坚将信将疑,“我只听说,南阳、荆州、长沙之瘟疫皆得张仲景妙手施治。”

“张仲景医者仁心,颇受百姓爱戴。”先锋将甘宁附言,“东吴需要良医,天下需要良医。”甘宁自归还所劫药草之后,便离开长沙,投奔孙坚,“昔曾医治我属下儿郎,手到病除。”

“然则,你当初何不投奔张仲景?”苏章文发问,“莫非另有隐情?”

“张仲景志不在天下,而在活黎民!”甘宁回答,“若用昔日锦帆贼,则失长沙民心!”

“主公志在天下,而天下也属意主公。当今乱世,正须跃马驰骋者!”苏章文欲抑先扬,“不过,张仲景若仅仅是能够治病驱疫,其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广散资财,何来万民拥戴?”苏章文继续诬陷张仲景,以激起孙坚杀心,“他就是一个施蛊者,以蛊制人,盗取声名!”

“该死!”孙坚提了提手中的古锭宝刀,“蛊惑人心者,惑乱天下者,该杀!”

张仲景目力超越凡人,见远处一匹枣骝马上,手提古锭刀的孙坚英武凛凛,头顶赤厨帻,身着雁翎甲,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城楼,便高声招呼:“来者可是孙文台将军?你不在江东守护山河,为何引大军至此?”

孙坚催马来到城楼下,望着张仲景:“孙某前来,愿替张太守代守长沙!”

“长沙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又何须将军代劳?况你我皆是朝廷命官,各有守土安民之责,岂可越俎代庖?”张仲景淡定回应,“若是路过长沙,张某倒愿意请孙将军入城酌酒,以慰风尘。”

“这……”孙坚见张仲景正气洋溢,言语又不失礼节,一时语塞,看着苏章文,低声道,“叫本将军如何回答?”

苏章文只好提马上前:“张机,你乃罪臣张松寒之子,又为黄巾叛贼张曼成之婿,以医术蛊惑人心,诈取长沙太守之位。今孙将军替天行事,还不开城投降?”

“又是这条忽律!”张仲景睥睨一眼苏章文,“原来是宦官妖孽赵忠之假子——苏章文。尔与内官勾结,欺压良善,以巫术愚弄陛下,以毒药鸠死皇子,以矫旨诛杀忠臣,乃十恶不赦之徒!”张仲景本无杀心,见到苏章文便不由得心中火起,“我乃朝廷册命之长沙太守,守土有责,岂容尔等胡作非为?”

“听闻张太守乃施蛊者,以蛊毒玩弄百姓于指掌!”孙坚以刀指着张仲景,“我平生最恨藏奸之人!”

“仲景为人,日月可鉴!”张仲景也不气恼,“浊者自浊,清者自清。若将军以此理由强夺长沙,恐怕为天下人所不齿!”

“今天下失序,乃天下英雄逐鹿之时。无须口舌,只需刀枪说话!”孙坚举起手中古锭刀,“你手无缚鸡之力,在我刀下走不了一个回合。快些派几个不畏死之徒,替你喂我宝刀。”孙坚在程普、甘宁等数员战将卫护下,带着近百精骑,突出大军阵前,在城下摆开阵势。

魏延大怒,向张仲景请战:“太守,孙坚狂妄自大,岂敢如此小觑长沙?待我出城会他!”

“狂妄自大者必贱视百姓!”张仲景腰间的屠龙匕再次震鸣,似乎提醒张仲景是该剑出鞘、箭上弓了。“既然以为张某手无缚鸡之力,让你看我神射!”自背后取出宝雕弓,搭上白羽箭,弓开如满月,箭去若闪电,携着霹雳万钧之势,一箭正中孙坚背后大纛,大纛应声而折,轰然落地。

“如此神射!”未待孙坚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魏延手提大刀,霍峻高举长枪,带着千名劲卒,打开城门,呼啸而出。

张仲景站在城楼,亲擂战鼓,为兵士助威。

见魏延来势凶猛,程普执矛、甘宁仗戟,双战魏延。霍峻不甘示弱,引着郡兵就于城下与孙坚所带的精骑交战。鼓声震动,叱喝阵阵。鲜花芳草被踏碎,黑色泥浆溅满士卒铠甲……

毕竟千里奔袭,孙坚此战只为试探长沙虚实,见长沙军并非自己想象中的不堪一击,也就不再恋战,鸣金收兵。魏延战程普、甘宁二人不下,也只好任由孙坚带兵暂时离去。

残阳如血,飒风如刀。戾气冲天,尸横遍野。厮杀声已经停息,城外,死一般的静寂。站在城楼上的张仲景不由举首望天,潸然泪下……

“主公为何收兵?”收兵途中,程普问孙坚,“魏延虽是猛将,在我与兴霸夹击之下,已处下风。”

“今日之战,只是试探长沙虚实。”孙坚淡笑,“况我千里奔袭,大军未出,不便久战。”又扭头扫视苏章文,“天师,可知射断我背后大纛之箭,出自何人之手?”

“恕我人老眼拙,可是魏延?”苏章文眼珠一转,“那一箭也许是运气。”

“明日攻城,还有劳天师施法,鼓我士气!”孙坚心里明白,知道苏章文在故意遮掩,“不过,要小心那射箭之人。”

“那箭分明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张仲景射出,”甘宁为人直爽,“张仲景分明动了杀心,后来又收了杀心。”

“正是!那支霹雳万钧之箭,若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向我射来,实难避开。”孙坚淡笑,“不过,他射杀了我狂妄自大之心,也射穿了一个谎言!”

“主公如此清明,实在让人敬佩!”程普点头,“明日攻城,不可大意!”

“若不是取荆州必取长沙,我宁愿让张仲景永为长沙太守。”孙坚扭头又看了一眼暮色中的长沙城,“可惜,此人忠义仁爱,心中只有大汉,心中只有朝廷。”

张仲景带着诸人走下城楼,心事重重。虽然,与孙坚精骑交锋不足一个时辰,长沙郡兵却伤亡数百,在孙坚精骑之下,以步兵为主的长沙郡兵显然处于下风。虽说长沙城固,但孙坚大军准备充分,拥有撞城木、大幔、云梯,还有高达数丈的箭楼,加之,孙坚所部多年来讨伐四方,军士多是九死一生的惯战之士,绝非以当地青壮百姓为主的郡兵可比。关键是,张仲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以成千上万的百姓生命为代价,死守长沙?”他安置诸人去歇息,只留下魏延、司马毫、刘廙与他夜间守城。

“没想到主公箭术如此精妙。”司马毫由衷赞叹,“你何来如此手段?”

“我早年遭遇家中不幸,立志复仇,便随武学高士习武强身。这些年,又演练华佗神医之五禽戏,早已打通任督二脉。数年前,我与神射手黄忠论箭,又得箭法之要。”张仲景淡笑,“箭术,不过是唯手熟耳、心手合一之小技。”

“弓鸣似霹雳,箭去若流星。”刘廙疑惑,“主公如此神射,为何不直接射杀孙坚?”

“孙坚不是该死之人。我只是射杀了他狂妄自大之心,戳穿了苏章文之弥天谎言!”张仲景看着城下孙坚大营,“再说,长沙是否可守?意义何在?”

“长沙只有郡兵六千,孙坚拥有精骑五千,步军上万,军力悬殊。”魏延分析,“虽说长沙民心可用,动员上万青壮百姓守城不难,但也会是死伤惨重。”

“守城意义何在?”司马毫轻叹,“太守之问,问得好!今朝廷已徒有虚名,连陛下亦成傀儡。各地豪强并举,逐鹿天下,荆州亦将不保。而太守又不愿图谋天下,长沙城早晚要归于他人。”

“不错,但只能归于有德爱民之人。”张仲景表情凝重,“孙坚素有美名,忠勇刚烈,若我让贤于他,有何不可?”

“不可!”刘廙慨然起身,“今日仓促一战,我郡兵虽死伤数百人,皆因长沙久无战事,兵无常操所致。若我固守城池,再传信江夏救援,待援军一到,内外夹攻,必破孙坚大军。”

“破了孙坚大军又如何?”张仲景苦笑,“接下来,还要迎接袁术、曹操等大军来攻长沙,如何是好?即使长沙城中百姓积极参与守城,也会死伤无数,就如今日。”张仲景望着城楼下血迹未干的残酷战场,摇头落泪,“百姓都死绝了,还要这空城、这天下何用?”感伤,“不能再打了,再打又会瘟疫四起。”

“恩公,你如此体恤百姓,民心可用!”魏延流泪,“长沙太守之位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魏将军,我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更不是贪图官爵之人,”张仲景高声,“我一生抱负是为人医病、为天补缺。”

“可是,忽律不死,长沙百姓必遭毒手!”魏延再劝,“况且,长沙郡兵的鲜血就这样白流了?”

“忽律必死,兵士的鲜血也不能白流!”张仲景举首望月,“今夜,我与孙坚单独相会!”

月光照着长沙城头,莽莽苍苍。城楼之上,张仲景以万年琴弹着《九问》,琴声悠扬,随月华流淌,没有哀婉,只有诘问。

正在大帐议事的孙坚听着琴声,感慨连连:“张仲景真乃仁者,他以高妙琴声召我作答。”

“主公可有答案?”程普侧身,“大军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攻城之战,向来惨烈。”孙坚想了想,“若长沙坚守数日,夏口刘琦、安陆黄忠大军必至。到那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笑看诸人,“看来,我要去长沙城下作答。”

“主公,他箭术高妙,你独自前去,必是凶险。”程普劝阻,“我愿替主公前去。”

“他可以射杀我。”孙坚表情坚毅,“然若我不去,长沙非我所有。”

城下,月光如霜,大地皎洁。孙坚一骑,独自徘徊。城头,琴声时而激越若山溪奔流,充满诘问;时而忧伤若竹风细雨,不尽悲悯……

“世间无常,生死如电。草露易落,行者自重。”张仲景止琴,“城下可是孙将军?”

“正是,多谢张太守手下留情。”孙坚望着仪表高迈、孤拔不群的张仲景,宛若松下清风吹来,不由缓缓拱手,“张太守好雅兴,好琴曲。”

张仲景发问:“你可听懂琴曲?”

“月华为媒,闻琴声而知雅意。”孙坚回应,“松柏之志,犹存我心!故我以遁世为非义,故屡退而不去!”

“我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坚!”张仲景声音低沉而坚定,“恩者仁也,理者义也,节者礼也,权者知也,仁义礼知,人道俱矣。”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仁是施恩及物,义是裁断合宜。”孙坚仰首望月,“若坚不施仁义,愿血溅屠龙匕下。”

“你听见了我腰间屠龙匕之震鸣?”张仲景略带惊讶,继而轻叹,“我不为屠龙,而为医天。”望着城下苍茫,再盯着月光里的孙坚,忍不住悲悯和感伤,“我昼查人事,夜观天象,大树将倾,非一绳可以维系。”

“孙某不才,仍愿作一绳!”孙坚感慨,“不惜身死!”

“人非金石,总有一死。以死拯众生,可谓永生。”张仲景默了默,“你将来要死于乱箭之下,但非我箭!”

“多谢张太守提醒。”孙坚心中一个激灵,“愿以身死,换来江东百姓安宁。”

“孙将军此心可照日月。”张仲景在心底认可孙坚是忠义之士,“孙将军若不攻城,不伤及黎民百姓,我可双手奉送长沙城。”

“只要不发生战事,长沙就会太平,百姓就不会流离失所。”孙坚略有激动,“我将厚葬战死之长沙郡兵,并抚恤其家人。长沙属吏皆司原职,以安民心!”

“如此甚好!”张仲景淡笑,“孙将军知道何为民心?”

“天地正道即是民心!”孙坚沉默片刻,仰望站在城楼上仙人一般的张仲景,“张太守需要我做什么?”

张仲景表情凝重:“人间不需要恶虺忽律。”

孙坚却有些迟疑:“苏忽律走投无路而投奔于我,并为我大军引路至此,虽恶贯满盈,然不可死于我手。”

“也是,”张仲景点头,“那就让他死于自己之手!”

孙坚点了点头:“明日午时,郊外西河,你可狩猎。”

就着月光,张仲景猛拨琴弦,昂扬的声音在月辉中荡漾……

翌日,天阴无雨,飒风浩荡。长沙城外西河,河岸上搭着丈高醮台,醮台边生着熊熊篝火。

苏章文带领几个徒弟和一队军士正在河岸上设醮。他身着彩衣,头戴羽冠,仗剑步诀,念念有词。

忽然,雷霆过处,传来密集马蹄声。苏章文于醮台上望去,看见张仲景、魏延带着一队精骑杀来。

“终于来了!早该来了!”苏章文却冷冷一笑,对着几个徒弟和军士们挥挥手,“你们逃命去吧!”

几个徒弟跪地:“师父,你呢?”

“我已无路可走!”苏章文望着眼前篝火,火苗在眼中燃烧,“朝廷不仁,孙坚不义,而我不仁不义,该死!”

张仲景、魏延已在苏章文面前勒马。魏延提刀上前:“苏忽律,今日必死,可有话说?”

苏章文不理魏延,拱手张仲景:“仲景医术高明,已是超凡入圣,然救不了苏某!”看着面有悲悯的张仲景,“苏某乱世求生,只求能为帝王师,以展胸中抱负,却运命多舛,不自觉病入膏肓,已无医可治。今日,只好一死百病消!”

魏延盯着苏章文:“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天地灭!”

苏章文望天片刻:“天恶,我本以恶促天崩!以屠龙匕杀龙医天,惜天不佑我!”拱手张仲景,“仲景,屠龙匕送你,替我杀龙医天!”解下腰间的清风剑递与张仲景,他至死都认为自己得到了屠龙匕。苏章文重复着“替我杀龙医天!”而后,大笑着,走进熊熊篝火中……

张仲景盘腿而坐。透过熊熊大火,分明看见一枚卵大的灵皋珠在火光中泛着蓝莹莹的光芒。原来,灵皋珠就是恶虺忽律的一滴泪!

战事平息,阳光也透云而出,光芒蓬松,昭示着长沙城新的生机。长沙城门依次打开。孙坚并未让大军入城,只是带着身边几员大将和两百精骑,在司马毫和李丰引导之下,走过数条依然繁华的街道,来到郡衙。

静悄悄的郡衙大堂已被打扫一新。孙坚抬头看见大堂梁柱上挂着一个红色布包,让随从取下布包打开,一枚鲜红的长沙太守大印赫然在目。条案上留着一封短信:“医者医病,难以医国。天下乱象,积弊已久,非一剂药方、一味猛药就可痊愈。将军忠勇,当以社稷黎民为重,治理天下乱象,以期家国早日安宁。”

“仲景让贤高风,真乃圣人也!”孙坚笑容逐渐收敛,“传令下去,大军入城,不得骚扰百姓。有违令者,斩!郡学、集市一如往常,官吏、职员一如往常!”加重语气,“厚恤战死的长沙郡兵,赈济城中的孤寡老弱!”目光投向衙门外,湘水泛波,麓山青青,又自言自语,“仲景医我心疾,真乃良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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