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句问候,问得陆华眼底情绪翻涌。
他清楚这个出现在聚金阁的人,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安市陆家的陆华。
还是已经重生而归的陆华!
“我是陆华。”盯着地上那道影子的年轻男子垂敛着黑眸回应,他看影子的眼睛很黑很深,深不可测的那种深。
“这七大隐世家族的聚金阁,外人进不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谁?”
“叩叩叩叩.........”敲击木鱼的声音突然止住。
呆在房间里的人,缓缓抬起头来,对方似乎在琢磨什么,沉默了数秒才轻声笑道:“你回来了,那我也可以圆寂了。”
圆寂?
死亡的意思?
陆华眉头一皱,迈开步子走进房间。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房间内的场景,才看清跪在地上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也正是因为陆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他才震惊地退了半步!
那是一位年过百的老人,穿着一身道服,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干枯腐烂的手,以及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她的手上,隐隐能看到蛆虫在挪动。
而那张脸,更是血肉模糊。
这状态,不像是一个活人,而像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了三年的死人,肉身几乎快被侵蚀的那种。
“别看了,脏您的眼。”
陆华动了动嘴唇,神色复杂:“你.........”
“强弩之末罢了。”
“身己死,信念未亡,熬到了现在。”老人似是怕吓到陆华,都没敢冲着陆华扯开嘴角的弧度微笑,她只是看着正前方。
生命像是到尽头一般地喃喃道:“三年前,我就该离开这里了,只可惜还有使命未能完成,我奉她命,在这里等了你三年。”
“她?”陆华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名字,反问道:“谁?”
“江画。”
江画?!
又是江画........
这个名字,确确实实在陆华的预料之中!几年前,一个突然出现在安市保护他的神秘女人,令整个省城都闻风丧胆的女人。
本以来,事情就这么简单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来到京都!陆华依旧能在各处发现江画的身影。
交于京都路家与盛家的药材,多次被她笃定会重生觉醒........甚至,还有这个聚金阁........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感觉此时此刻陆华所经历的一切!
都是她安排的........
至少。
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江画是谁?”陆华又问,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胸口竟然诡异地刺痛了几秒。
老人怔了一下,眼中闪过几道的情绪:“看来,你还没有记起她。既然如此,她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了。”
“您只需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待您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她可以为了您,逆天改命,付出一切,哪怕永世无生。”
“我于三年前已死,她满足了一个遗愿,让我在这里等您,不论等多久,直到等到您回来为止。至于她为什么能进来聚金阁........”
“我想,除了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到她吧。”
说到这里,老人那干枯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她弓着腰,一步一步地走到正前方的墙壁旁。
然后用力地抬头,按下墙壁正中央的那块瓷砖!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
紧接着。
东南西北四面墙壁的瓷砖,突然往里凹陷,然后慢慢地推出四个木盒子。
陆华站在正中央,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表面很冷静很镇定,可是内心却如同海浪一般,翻江蹈海久久不能平息。
因为——
隔着几米的距离!
陆华已经闻到了盒内渗透而出的气息!
那是四株药材!
修复神经的药材!
而且,还是这个时代最为难找的四株药材.........这药材不仅仅是绝种百年的问题,而是这四株药材太过特殊,时间一长,药性就会损失、连带着药材就会被氧化。
别说保存百年,就是保存三年都难如登天!
“她说让我守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把这四件东西交于你。”
“想必这四件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如今,物归主,我也安心了。”
老人对着陆华抬手,示意陆华将木盒子取下来。
亲眼目睹四株药材出现的陆华,双眸颤动,他不知怎么地........竟然莫名地觉得窒息与难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般。
呼吸一下都觉得刺咽喉。
他不知道是怎么把这四株药材拿下来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地难受,还有些心疼、愧疚,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甚至都不知道;
那个叫江画的神秘女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在自己身上?
她好像万物皆知,又好像万事都在她的掌控之内,又好像.........在忌惮与回避着什么,她明明可以把药材直接留给他。
可她并没有那做,反倒设下了重重的关卡。
这些关卡,阻拦了一切无关人,百分百地保证,这些东西是自己亲自拿走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知道,我需要这些药材.........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而是神秘到摸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可知,她是我什么人?”陆华眼神动容地看向老人。
被问的老人重新坐回地上,那涣散的目光盯着正前方,她像是已经完成任务与信念的枯骨老人,眼中带着丝丝解脱的笑意。
恍惚中。
老人好像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令世界万物都黯然失色的女子,那一支黑色的笔,那一张可观可叹而不可近的神颜。
那个,可以为了陆华付出一切的人。
老人笑了笑,双手合十,气息越来越弱地喃喃道:“或许,她所做那么多,只是想万无一失地保护你。”
“或者,你是她的软肋,是她的命,值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