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的挺好的，钱够用，你不用担心的。”
这个电话还在通话中，手机上又显示一个电话打来了。
“爸，我妈也打电话来了，先挂了吧。”林喆看着手机，一直弹出的有人打电话过来的状态。
那边嘱托一句，你和你妈好好说，便匆匆地挂断电话。
这好像从高中以来成为了一个惯例，一到周末父母就会打电话给林喆，可是这周和平时的寒暄有点不一样。
林喆心里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她不想接这个电话，她不想和王女士讨论成绩。
但她同时知道她逃不掉。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不停地响，催命的响。
她认命般接了电话。
“妈。”
“林喆，这周过的还好吧。我看老师在群里说今天考试结束。考的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林喆还来不及回答，那边又传来“我看老师在群里发了答案，我发给你，等会自己对一下。”
林喆对这次考试没有底，其原因是第一次考试没考好，对这次考试她没有很大感觉。但是面对她妈的问题，她总是不想面对她妈的问题，总是带着一种质问的语气，总是觉得她不如别人。
“我也不知道发挥的好不好，等成绩出来我在告诉你。”林喆话都变弱了，好像知道下一秒面对危险前的自我防御，明显而无处可逃。
“林喆，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不像小清学学，自己考试好不好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后面的话被林喆屏蔽了，她怕她再听下去会挂断电话，会不自觉的讨厌林清。
可她也想成为那个让父母骄傲的人，可她就是考不过林清，她能怎么办。
电话最终以一句爸爸妈妈这么努力打工都是为了你，你好自为之，对不对得起我们收尾。
林喆害怕这句话，她听了无数遍，愧疚了无数次，或许是免疫，她现在才不会因为这些而难过了。
林喆无力坐在凳子身上，眼里始终还是不争气的红了。她看着书桌前的课本，还有成堆的习题册，她一个人独自在黑夜里将这些消极的情绪嚼碎吞下，然后又恢复到那个傻傻的人，喜欢说话，喜欢哈哈大笑的人。
甚至对着窗户阴暗的影子静静的微笑。
第二天中午，他们没有在家吃饭，大伯说中午要去吃酒席，是结婚的酒席。
林喆坐在圆桌边，桌上的手机界面是七天学堂，成绩还没有出来。
“你能看到新娘的鞋子吗？”林清在旁边突然冒出这一句。
“红的呀，新娘不都穿红鞋。”
“这个怎么是白的呀！”语气里还带着震惊。
林喆有点疑惑，但还是有点好奇，偏头去寻找新人的位置，好不容易在拥挤的人群里找到新娘，认真从头看到脚，没看到脚。新娘的裙摆太长，根本就看不到鞋子。
林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在戏弄自己，回头瞪着旁边的人，一个拳头打在人肩膀，这人真讨厌，被打了还笑个不停。
而另一个人心里却想的是这人终于有点人气了。
玩笑间，转盘上的糖醋排骨转到林清面前，修长的手拿起筷子夹了好几块到林喆的碗里，“好好吃饭，看啥手机。”
她才反应手机怎么没了，不知怎的，心里暖暖的——是被人在乎的感觉。
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返回学校时成绩终于出了。宁中学子们纷纷感慨老师真是改卷达人，在家改卷的老师是奋笔疾书，在家等候的学生是如坐针毡。大家纷纷上书，能不能到学校在出成绩，在家熬不住那些刀人的眼光。
一共考了9门，除了语数英150，其他都是100分值。
林喆711，林清756。林喆有点意识到自己应该不会很差。
每个人只知道自己的成绩，但看不到年级排名，七天课堂有个很离谱的VIP，只有充会员才能查看自己的排名，用林清的话来说傻子才会充会员，回学校不就可以看见，有这钱不如喝奶茶。
云是粉红色的，天是淡淡的蓝色混杂着紫色，宁国中学好大，抬头看见完整的天空。
好像抬头可以看到一幅色彩绚丽的图画，勾人进入平行世界。
在宁国中学的校园里，距离晚自习上课的半小时里，永远有人抬头欣赏头顶的这片天。
很多人在离开这里之后，可能不会怀念这里的食堂，这里的操场，但他永远会记得这片天，以及那个陪他欣赏的人。
余远从操场去食堂的路上好像迷糊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好像是她，又不是很确定，想要叫她的名字，刚张开嘴却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过于冒犯。
没有人想成为路上被人注视的猴子。
来往行人匆匆，人与人之间的碰撞就变多了。
一次不经意的碰撞导致余远手里的球咕噜咕噜滚进了草里，却捡球的时候错失了去看她是谁的机会，等在去寻找却早已看不见那个人的半点痕迹。
撞人的人的一直说着抱歉，很巧的是这个人竟然也是班上的同学，余远也认识或者说她和余远很熟悉。
余远心里有点郁闷，难得的一点兴趣消失，看着来人又是同学，骂人的话都不能说。
那人像是看不懂人的表情一样，自顾地跟上余远说起话来。
一直都是曹颖在说，余远应付性的回答几句。
余远真的不耐烦了，说他不吃饭，买个面包凑合一下。言下之意就该就此分别。
曹颖也说她也一样，可能是她太矮了，总是低着个头，不会抬眼去看他人的面色，有时才会说出这样冒昧无礼的话。
余远直接不理睬，站在面包柜前随手拿了一个面包，也不管好不好吃，只想别和曹颖一起回去。
曹颖还在犹豫选哪个面包的时候，余远早已来到牛奶柜子前。
然后又来了一次碰撞，余远以为还是曹颖，脱口而出的没有长眼睛吗?
他的眉头紧皱，眼里尽是冷色，汗湿的发贴在脸上添了几分凌厉。
林喆还委屈了，明明是他撞了她，他还理直气壮骂自己，碰瓷还有理。但她也不甘示弱，直接开骂：“你个大SB，你就是个SB。撞人不道歉还骂人，神经病啊。”
嗯，开骂的前提是她发现撞她的人是余远，熟悉的人骂的再脏都是可以的。
面对不认识的当然也会骂的。
嘈杂的声音里混入了熟悉的声音，去拿牛奶的手松开又收紧。
余远有一瞬间的震惊，她怎么会这样说话？她不是软软的吗？
那个爱哭鬼呢？
却还是忍不住去看林喆，此刻的林喆整张脸都垮下来，眼睛里满是幽怨，发现余远看他，直接给他一个大白眼。
“被骂爽了？怎么不说话。”林喆开口即是阴阳怪气。
他听过她在办公室哭的一塌糊地，也见过她独自一人看成绩的孤寂，他也见过她和朋友整日哈哈大笑，有时别人都不笑了，她一个人在那乐的不行。可偏偏没见过这人骂人，可他偏偏觉得这才是她的本性，她的真面目。
余远嗯了一声。
“神经。”
一句神经给余远听笑了，龇着两颗大白牙。
“请你喝牛奶，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人我嘞。”余远讨好的说着，一下子就想到之前那张便利贴上的那段话，于是引用回来。
听这人说，林喆随手挑了一个最贵的，说她要这个。
余远直接拿了两瓶，这姿态活脱脱像是在说哥有钱随便拿。随手向后撩了一把头发，黏在脸上的发又成了无所依附的模仿，但变帅了。
但是说实话，贵有贵的道理，确实很好喝。
回去的路上还是不可避免说到了成绩。
余远告诉林喆说她这次肯定在班级前五，林喆很是怀疑。
结果这货故作高深，仰头看天，憋出一句屁话——他会算命。
她说：“其实我也会一点算法，但我觉得觉得你不想知道。”
余远：?
“我觉得我可能会打你。”林喆有点手痒痒，其实除了打过林清以外，好像没有打过谁一样，今天不知怎的，好像她和余远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在这不知不觉的时间里。
余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两手敞开，就在说你来呀。
不知何时就走到了校园书屋，余远突然冒出一句“你要是在这等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
那人把手里的袋子都递给了林喆，快速跑进校园书屋的文具店，像一阵风一样，来时不经意，去时疾。
其实他也不知道林喆会不会在这等他，所以他很快就出来，手里又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但是给人感觉袋子有点重量的感觉。
一出校园书屋就看到门口的人，步伐都变慢了，他看着林喆在路灯下仰头看着播音机，此刻的她正闭着眼睛，聆听校园之声播放的音乐，其他的人都在赶路，她却想静下来听听这个世界不同的声音。
那年，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快捷，科技的高速发展，一切变得越来越快，可总有些人想慢慢来，那是一种不同的生活态度，是对生命的尊敬与热爱。
此刻的人们不知道一场大的灾难正在酝酿何时降临。
等林喆听到余远一本正经的说出他给七天课堂冲了会员当然知道自己的排名的时候，林喆脑海里冒出林清靠在车上，慵懒的样子，嘲讽的语气说出谁给七天校园充钱谁就是大SB，一下就将余远和那个不好的词联系在一起，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更可恶的是，她给自己肚子都笑疼了，直接蹲在地上自顾自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瞩目。
给余远看的是一头雾水，伸手挠挠脑袋，似在思考自己刚说了什么搞笑的话吗？
那天的路灯好像没有那么亮，余远却可以看到林喆的每一个神情，她狡黠的笑容，眯起来的眼睛，连带着轻微颤抖的睫毛，扑闪扑闪闯进一片天地。
是啊，明明这一幕在昏暗的灯下，怎么会有人觉得如此的晃眼。
他忽然觉得一股热气从胸腔向外传导，下意识解开领口的口子，又往下扯了扯，刚才好像呼吸都有点缓不过来。
半晌，林喆还在笑，眼边笑着沁出泪珠，挂在眼尾的睫毛，似清晨挂在纤细枝干上点点露珠。
他弯下腰，眼睛盯着笑得缓不过来的林喆，伸出没拿东西的那只手，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等着神明的降临。
“笑够了总该起了。不然真成了动物园的猴子呢。”如果不是他笑意满满说完这句话，真可能觉得他在意现在这个场景。
林喆蹲着腿都有点软了，顺势扶着余元的手臂起来。别问为啥不牵手，大庭广众影响不好。
“看我态度这么好，总该告诉我你为啥笑得那么开心。”余远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不经意间还是碰到了手。
林喆示意他挨近点，某个人乖乖的向她移动了几步，林喆还是不满意，又用手向下勾了勾，让他头低点，眼里闪过狡黠。
余远并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明亮，但他还是选择低下头。
耳边传来——因为有个人和我说充钱的都是大傻春。
这本身并不是个好笑的事，但是从林喆的嘴里说出来就会自带笑点，余远跟着她一起笑。
卢林一回到教室，直接坐到余远边上，面上一会激动一会又成苦瓜样。
“这次才考班上第十，肯定要去喝茶了。”卢林自己不学习，还把余远桌上的必刷题给合了起来，一副我不学，你也不学的样子。
“班级第十”这几个字眼一下进入了余远的耳朵，也进入了林喆的耳朵。
两双眼睛齐齐的看着卢林，把他盯得浑身起毛。
“你们都看着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说着还摸了摸脸颊。
余远挑了挑眉，和林喆对视一眼，嘴里念叨着“班级第十”。
林喆有样学样，也开始重复这句话。
“你们到底怎么了？发什么神经。有话直说。”卢林被这两个人都搞糊涂了。
“阿林啊，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排名的？”余远诱导着卢林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看呢？”林喆配合点头，一脸真诚，要不是嘴角都要咧开到耳边，人可能真信了。
显然卢林没有心眼，直接掏出自己的老本，说着：“七天课堂不是可以充会员吗？充会员就可以看到了，我充了一年，当然可以看到呀。”说着还自在得意、沾沾自喜。
“大傻春才充钱。”诱导出卢林说出自己充钱这个事，余远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林喆还在边上配合点点头，认同的很。
卢林不理余远，直接对着林喆说：“吉吉呀！你怎么也跟着这个混蛋学坏了，你啥时候被这个混子给带坏的，听我的，别和他学。”
因为喆字由两个吉组成，周围人本想叫她吉吉国王，林喆严厉拒绝，最后变成了吉吉，林喆勉强可以接受。
面对着一双殷切的眼神，一双淡淡的眼神，一个在说要听我的，一个在说你敢点头试试。
这种修罗场她不配呀，林喆默默想着。
幸好吴梁月赶来救下林喆。
一来就带来巨大消息，让三人眼睛都发光发亮。她说林喆这次考了第四名，卢林迫不及待就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梁月虽然迷茫，但还是回答说从老师办公室看到的。
“你也是个大傻春。”卢林说完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头，她说什么，从老师办公室看的。
完了，丢脸了，丢大发了。
梁月不明白卢林为啥说出这样的话，看着暗笑的林喆，还有后边那个笑着靠到桌子的人，满头黑线，她在反思为什么会遇到这群人。
林喆和梁月说完所有事情经过，她也笑了，她感叹一句他们确实是有点傻，这有什么可笑的？
她不理解。
林喆抱着梁月说：“果然我们一样聪明，有个钱不如喝奶茶，这次考好了，我要请你喝奶茶。”
梁月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这话真像林清说的。”
林喆：？
她问吴梁月是那句话，梁月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