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不然我爹早上没看见我,肯定又会发脾气!”坐了半夜的他站起身来,只觉得腰酸屁股疼的。
我也随着他起身,用手捶着腰和屁股,表情简直酸爽。
“嗯,我也得回去了!对了,明天来看看小白吧。”
“它......很老了......”
赵构儿被我脸上悲伤的神情引起了共鸣:“佑哥放心吧,我会来的!”随即他又笨手笨脚的翻上墙去,顺着那棵树下去。
“佑哥快回家吧。”他安全下去后,站在墙那边跟我说着。
听到他安全下去,我才应了句,随即往家走去。
第二天,天刚亮赵构儿就在门外喊着。
我也跟随着要去上山打猎的阿爹阿娘刚起,穿好衣服就去给他开门。
“佑哥,小白呢?”
我领着他去看。
到时才发现,小白安安静静的趴在那里不动了。
“小白?”我轻轻的像往常那样呼唤着。
赵构儿悲悯震惊的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伸手抚摸着它的皮毛,就像以前一样。
“佑哥,带它归山吧......”赵构儿难过的声音响起。
我抬眼看他重复着他的话:“归山......”
我们将它带到最高的山顶上,从这里看下去,一眼便能看见我们的家。
“小白,你看,从这里直下去就是我们的家。不要迷路了......”我看着眼前的小土堆,没有哭,只是静静的给小白指路。
赵构儿将手上从路边摘的花,轻轻搁在小土堆上:“佑哥不要难过,小白它只是回归自然了......”
“我不难过,人亦有生老病死,更何况动物。我们再陪会儿小白吧。”我顺势坐在小土堆旁,轻声对着赵构儿说道。
他也同我一样坐在旁边:“佑哥说得对,看得开才会不难过。小白一定很开心的。”
“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我们整个村,你说要出去看看,首先你要走出我们这个村。”我想起来赵构儿说的话。
“是啊,佑哥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赵构儿再一次问出那个问题。
我转头看一眼他,坚定道:“我就不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这样平淡的跟着家人在一起。”
赵构儿皱着眉道:“可你知道,这样的平静是怎么来的吗?”
“那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市井小民而已。”
“李佑,我们不能只做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生来就普通了,难道你想以后一辈子都平凡?”
我不理解的看向他:“小狗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佑哥,要不了多久就要征兵了......”他幽幽的说着。
“那又如何,我们没到年龄。”
“不,李佑。这次不一样,征兵意味着我们国家要开始打仗了。不是别人打我们,就是我们去征服别人。”
“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爹,上次去白城时带回来的消息。”
“所以你想要被征去,然后想着自己能够在战场上立功谋个一官半职?或者说当个将军?”我拧眉望着他。
他回望着我,郑重地点头:“是。”
“不是这么简单的小狗儿,那是战场,不是我们平常玩的棍棒比划......”
“佑哥,我想要当一个保家卫国的人,而不是一辈子窝在这个小村子里。种一辈子的田地。”
我忧急道:“可那会死的!你明不明白!”
“佑哥,你不刚才还说人生老病死很是正常的吗?比起在这个小村子里安静的老去,我更想上战场去激烈的抛洒热血,哪怕会死!”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不似平常那跟我比划一般的玩闹。
霎时,好像有钟声在我脑海里响起,让我心神清明。
“赵大将军,我期待你的回归!”
他笑看着我:“佑哥希望我成为大将军?”
“不,是我认为你可以成为大将军。你有能力成为保护百姓的那个人。”
“那佑哥,你呢?”他问我。
我将眼神放向远方,神色放松道:“当然是在这个小村子里支持你。”
“好!佑哥,我一定会成为大将军!一定能保护所有人!”他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星辰,闪闪又亮亮的。
我们又在那儿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天上太阳逐渐西下,才回家。
立秋了,大人们忙着收割田里的水稻,期待了一年的收成,不知能不能让我们村子开心好久。
自从上次小狗儿跟我说要当大将军的事儿后,他就开始特别用功的研读兵书,我闲暇时去找他,也会被他拉着偶尔看几眼,但奈何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看了几次之后只觉眼睛疼,头也疼!就不再看了。
只还是在晚上偷摸去给他送我烤的鸡,这小子好像也吃惯了我的手艺,他爹给他买的一律不吃。
因为那鸡是我从山上逮的野鸡,那肉质就不说了吧,再加上我的手艺,他可不得只吃我的!
今天我又从山上给小狗儿逮鸡去了,等烤完时发现天已经快要黑沉了,赶忙将烤好的鸡用山荷叶包住就往村子里跑。
刚跑到村口,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往常的村子入夜了也会很安静,但不至于一点光亮都看不见,只余森森的月光。
我眉头一沉,无端的,心间开始疯狂的乱跳着。
我越往里进,空气中竟隐约的开始弥漫起血腥味。
我开始慌张的跑起来,周围开始出现了血迹和尸体,我僵立在原地。
慢慢的向那些尸体挪过去,见到的却是平日里好嘴碎人的大娘,只见她脖颈间有极长的一道刀伤,快要将她的头分家了,只余一点皮肉连在上面。
我煞白着脸,极力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慌张的往家的方向跑去,途中因为心慌而脚步乱了准头,导致摔倒好几次。
再一次摔倒,我红着眼眶发狠的捶了几下自己的腿,后又重新站起来。直到看见血泊中那两人才又狠狠摔在地。
我视线逐渐被模糊,艰难的向那两人爬去。
“阿娘?阿爹?”对于眼前这一幕,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世界好恍惚。
偏偏眼睛越发清晰的让我看清眼前的至亲。
“不......怎么会这样?......”
“阿娘?醒醒......阿爹?”
我摸着已经冰凉入骨的至亲的身体,满脸绝望:“阿娘!!!阿爹......”
“呜呜呜......怎么办?谁来救救我阿爹和阿娘!!!”
“阿娘呜呜呜......”我借着月光仔细的看着阿娘的脸,上面神色悲怆,似有万般不舍,千般留恋。
阿爹也是如此,只不过阿爹眼睛大大的睁着,像是要把一切永远留存在眼睛里。
心间突然有股腥甜往上涌,一大口鲜血从我口中控制不住的喷出。顾不得喷涌而出的鲜血,只想将阿娘阿爹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往常阿爹打猎回来第一时间就是打水洗漱,阿娘就更不用说了,阿娘最是爱干净,怎么会允许自己脸上这样脏......
我胡乱的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擦拭着。
“佑哥......”忽然我听见不远处一声极低的喊声,像是小狗儿的声音。
对了,小狗儿!
我慌忙的向声音处寻去,只见赵构儿双眼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鲜血糊满了他还没大人巴掌大的脸,身上更是鲜血黄土布满。
我颤抖着手将他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小狗儿......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求你不要有事......”说着我就用力将他背在身上。
他气若游丝的嗓音响起:“佑哥......不要......,佑哥......我很庆幸....你不...在....”
“别说话了,小狗儿乖,佑哥会救你的......你不要说话了......我还给你带了烤鸡呢,你还没吃我给你的烤鸡呢!!!”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横尸遍野的月光下,显得极其苍白无助。
他似是在笑:“佑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哭的声音,佑哥....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
“屠村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红衣......带着恶鬼面具......,佑哥.....我还没.....咳咳....”
他说着便从口中吐出大股带着沫的血,我感受到从脖颈处流下来的温热的血,只觉烫的惊人。
我将他放下来,用手试图接住他的血,让它不要再流了......
“小狗儿......求你.......不要死,我就剩你了......”心间的痛使我再一次的感受的腥甜的味道,但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荷荷荷.....”他喉咙里不断的发出这样的气音,让我更加绝望无助。
“不!不、不、不!小狗儿!”
“荷荷......佑哥......”他艰难的喊着我。
我不住的点头,握着他的手回应:“我在!我在!小狗儿,我在!”
“佑哥,,,,我还没......当上大....将军......,佑哥......别哭...”刚说完,我发觉他的手不再回握着我了。
“小狗儿?不!!!”一时之间,悲痛与绝望攻心,我竟再一次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不知身在何处。
一个身披黄金战甲,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随意的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醒了?把桌子上的药喝了。”
我平静的端起桌上的药就喝,然后问道:“他们呢.....”
那男子自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轻轻叹口气道:“百花村八十九口人,只剩下你了。我们军队从哪儿过时,发现了还活着的你。碍于行军途中,只能将你带上,没有多余的时间将他们掩埋。”
“你是大将军吗?”
“算是吧,如果我能保护得了这将要亡了的盛国的话......”
“你们一路向北,是要去守北疆吗?”
“嗯,北疆快要沦陷了。”
“听说你们这次征兵不限年龄了,等我回去将阿爹阿娘葬了。可以来跟着你一起上阵杀敌吗?”我眼也不眨的直直盯着他,眼中复仇的火焰快要凝如实质。
“你知道雪国的红甲鬼头军是何等的凶悍吗?连红缨枪都拿不动,如何上阵杀敌?”他被我这句话问得来了兴趣,原本只是觉得这小孩儿可怜,想着顺手救他后。为国家保留点新鲜血液,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意思。
我道:“他们都会死在我的手下,鲜血会流进土里滋养我的家人!况且不是只有红缨枪才能上阵杀敌。”
“哈哈哈,好!好小子,有魄力!若你到时能够追得上我们,我就带你上阵杀敌!”听到这话的他,颇为赞赏的看着我道,随后让我顺着小路往回走就可以了。
我回到小村,刨了八十八个坑,亲手埋了八十八个人......
“阿爹,阿娘....还请你们好好在天上看着,保佑着孩儿能够活着上战场的那一刻!雪国的红甲鬼头军,我还活着一日,就势必要让他们用鲜血祭奠百花村的八十八口人......”我跪在阿爹阿娘坟前立誓,用小刀刻着八十八口人的墓碑。
“小狗儿....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实现,哪怕拼上我这条烂命!”
“你和阿爹阿娘都好好的在天上看着吧,我会好好活着,你想要去看的山川湖海,我会一个不落的看尽。你的大将军梦,我会好好给你守护的!”
我眼不敢眨,手不敢停的刻了两天,终于将八十八个墓碑一一刻好,半山上一眼望去立起了碑林。
这里还是百花村,是我的家......
看着被小刀磨出的满手血泡,一时之间我又哭又笑的,像极了疯子。
我跪在百花村民的坟前重重的磕头,直到温热的血液从额头流出才道:“我一定会将雪国的那帮红甲鬼头军千刀万剐,来祭奠我百花村八十八口人流淌的鲜血!!若做不到,我李佑!必将遭受五雷轰顶之苦,万马分尸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