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俩便没有在这个废弃工厂久待,看到这些混子走了以后,他们也是立马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这个离去的过程中,刘山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魄一样,没有了任何的精神动力存在。
我杀人了?啊,我杀人了。
不,我做的是好事啊,我杀的是坏人啊。
那个出生把我爸都逼死了,还来欺负我妈,他活该,他活该!
刘山不断的在做着心理建设,可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来接受这件事情,这杀死一个人,是在他此前的生命里,全然无法想象的事情。
从一刻起,他反而感觉到一种负罪感,他成为了一个杀人的恶徒,而这种来自内心的道德审判还不是最关键的,更多的,还是对于那悬于天上的律法利刃的恐惧。
我杀人,我会不会被判刑啊,我,我会被抓进去吗?
我该怎么办,我该.....
妈的,我还有那么多年的人生要过啊,怎么能,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全都没有了呢?
刘山发现自己做了一件他可能无法承受的错事,而这件错事搭上的可能是他的整个人生,并且此时的他,根本没有任何挽救的能力。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无法再让任武活过来。
看到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安玉烟自然是万分的担心,她随即讲道,“山儿,山儿不怕,妈妈在这里呢,不怕,这畜生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就算闹到法庭去,也是我们这边占理,不怕哈。”
刘山此刻也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也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做错,一丝一毫都没有做错,可任武死前的那张脸,那双呆滞的眼睛,总是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
仿佛任武的亡魂还未等到夜深人静,就已经向着他的意识而来。
对于任何一个文明人来说,杀死一个同类,都是一次莫大的冲击,有的人可能因为无法接受而自暴自弃,而有的人,则会因为内心的过分善良,而谴责自己。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刘山在心头不断的强化这个信念,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大学生,平日里在学校学的最多的,就是和善待人,乐于助人,可现在他亲手终结了一个人的生命。
这样的强烈情绪波动,一直持续到了刘山来到医院,大夫给他包扎伤口,持续到了他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持续到了他的每一顿饭,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这份折磨,根本就不是这一个大学生所能承受的,那种害怕被惩罚,又害怕神秘的鬼魂找上门来,一切的虚妄与未知,现在都成了他的敌人。
他几乎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任武那一张血淋淋的脸,以及他身体里不断涌出来的血腥滋味。
这些东西反复的出现,反复的展示,让他的精神受到了如同炼狱一般的刑罚。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这么害怕,他活着就在欺负我们家的人。
死了还要欺负我吗?操了,刘山你真他妈是个软蛋,废物。
你爹被他害死了,你杀了这是天经地义,你在怕什么,怕什么啊!
在内心里不断的纠缠,让刘山忍不住的开始流泪,他的眼睛在这些天里都直接哭肿了。
对于一个还未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大学生来说,要接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了。
而现实也并不会给刘山喘息的时间,大概在任武死后的半个月,他先见到的不是警察,而是法院的起诉书。
这一场无人知晓的杀人案件,本来是应该要许久之后,才会有人得知的,毕竟这发生的地点,是在这废弃未明的工厂当中,当时在场的也没有其他人。
那些任武的小弟,却为了死去的大哥,竟然联名开始起诉他,说实话,在收到这起诉书的那一刻,刘山算是难得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是全然没想到的,这些王八蛋竟然还有脸起诉他,甚至还是在警察来抓他之前,直接把他给起诉了。
这把刘山直接给气笑了,他也是没能想到,这人的下限,竟然能到如此的地步。
而这份愤怒,反而驱散了他这多日以来的软弱和恐惧,他在这一刻才真正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做错,在面对那样的危机和羞辱之下,他杀了任武,无论如何他都是对的。
安玉烟也是看到自己的儿子,突然在今天走出了大门,也是颇为惊讶。
毕竟刘山这些日子里,都只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吃饭喝水都忘记了,还得安玉烟去每天照顾他,这才能让他多少吃点东西。
虽说安玉烟也十分理解儿子现在心头的悲痛,可是看到儿子的这种状态,她也是痛在心里。
这看到儿子突然有了转变,她便立即询问道,“山儿,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你终于想通了吗?我早就说了嘛,我们这行得端坐得正,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是咱的错啊。”
而刘山也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母亲的话,他随即讲道,“妈,我收到法院的起诉书了,还是那帮孙子自己起诉的我,我就不信了,这世界上还真是他们说了算了,没有公平和正义了,法庭上见,就法庭上见呗,谁怕谁啊。”
虽说刘山怀着这样的美好憧憬,可他还是没有因为这份对正义的憧憬,而丧失了基本的理智,他在和自己的母亲商议以后,还是请了秦城当地的一位刑辩律师,来帮助他们打官司。
可这场官司的结果,却是让刘山的一颗心,从天堂跌向了地狱,谁也没想到,他这原本还是占理的一方,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故意”这两个字。
但这场庭审打到最后,竟然给刘山判了一个“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判处无期徒刑,这让安玉烟当庭就晕眩了过去,而刘山则是如同被五雷轰地一般,在法庭上完全呆滞。
而他们所承受的痛苦,所遭遇的苦难,则沦为了那些混子的笑料,他们在原告席上,肆意的嘲笑着刘山。
那轻蔑的嘴角微笑,就像是插入到刘山心头的一把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