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桌上的人都吃的肚皮溜圆,心满意足。
秦梅花伸手揉了揉撑圆的肚皮,平时她可不会吃的这么撑,倒不是因为省粮食,而是家里吃饭的规矩向来都是七分饱。只不过今个看小姑子吃饭吃的特别香,她一时没忍住就吃撑了。
“小姑子的吃相一看就有福气……”秦梅花心里想着,嘴上不由得也说出来了。
“哼,那当然了,老娘的闺女就是有福气,你羡慕也羡慕不来。”苏老太太看着砂锅里的老母鸡,剩下的加上鸡头鸡屁股也就小半只了。
所幸大部分的老母鸡都吃到自个和闺女的肚子里了,所以剩下的那点她也不觉得可惜。
毕竟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要精打细算的抠搜穷寡妇了,而是有熬上铁饭碗的丈夫帮衬的生产大队一枝花,随便花。
苏老太太移开视线,背起背篓,隐约感觉背篓里比来时多了不少份量,沉甸甸的坠人,才满意的摆手道:“行了,那我跟你小妹就先回家了,下午还得上工呢。乡下大队可不像你们在县城里头这么轻松,老娘在地里刨食的时候,你们俩还搁城里享清福呢!”
老四两口子就这点好,有眼色。老四的工资一半折现给钱,一半老四媳妇在供销社换成东西,月月来拿。
这年头,想买点啥好东西只能靠找人,老四入赘过去可给家里省了不少心。
除了闺女想要的东西都能拿到了,还有老大他们三兄弟编的东西,普通人家送去会被供销社营业员打压、杀价,但自从老四入赘了就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了,回回都能卖个好价钱。
“娘你辛苦了。”苏国梁跟上前,仿佛耳朵能自动过滤自个娘话里的刺:“我去送送你跟小妹吧。”
“送啥啊?老娘还没老到不认识路,你别来碍事。”苏老太太一口拒绝了,她还要给闺女数数今早赚了多少钱呢。
“好。”苏国梁看了自个娘和妹子一眼:“娘,你和小妹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老娘能受啥委屈?你快呸三下,别给老娘惹晦气。”
苏国梁听话的呸了几下,一旁挽着苏老太太手臂的苏淼淼却看出了四哥眼里的担忧:“哥,我和娘没受委屈,有大哥他们在,大队里没人敢欺负我和娘的。”
“那就好,那你和……”
苏老太太闻声立马抬手扇风,像是在驱散晦气一样,脸上的嫌恶都快具象化了:“别提那个小畜生,扫兴。老娘走了!”
苏淼淼笑着冲自家四哥四嫂摆了摆手,跟着走了。
小院里,苏国梁看着自个娘和小妹远去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国梁?”秦梅花把剩下的鸡汤放在井里保鲜后,发现丈夫还在站在院门口:“怎么了?”
苏国梁侧过身,缓声道:“你给小妹做的嫁衣大概用不到了。”
秦梅花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小姑子是苏家的命根子,那宋志勇就是那厮就是小姑子的命根子,她还以为小姑子今个心情好是因为跟宋志勇处的顺当,没想到……
“过两天我去打听打听。”苏国梁走回院里,垂下眼思索:“娘既然没主动说出来,说明娘已经整治过宋家人了。原先宋家人时不时借着小妹的名头到你跟前沾光占便宜,以后宋家人来就不用理会了。”
秦梅花忙不迭的点头:“我看宋志勇那样的男同志根本配不上小姑子,小姑子得配更好的。”最起码不能吃软饭吃的那么理所当然。
苏国梁笑了笑,揽着妻子往院里走:“梅花,你说的对,小妹值得更好的。”但宋志勇那厮让小妹受委屈这事,他记下了。之前宋志勇还想找他当人脉进县小学教书。
原本他是在准备的,现在……
宋志勇他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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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晌午饭,温度就上升了一大截。
“这天真热啊,咋感觉县城里比咱大队里还热。”
苏老太太擦了擦汗,耳边传来闺女脆生生的说话声:“可能因为乡下大树多,又没有这么多房子挡风。出了汗,吹吹风,才能凉快点。”
上了牛车,老黄牛跑的贼快,仿佛是知道晌午的天会越来越热一样,比起来时慢慢悠悠的晃荡,这会可吃了大补丸一样,浑身的劲。
苏淼淼余光瞥见了赶牛老高手肘上的一块污渍,像是绿漆?
苏淼淼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出声道:“咱们大队怎么没通电啊?我听小凤姐说城里人热了有吹风扇的,一按就能吹风,可凉快了。”
听了苏淼淼这话,一旁的热心大娘接茬道:“通啥电啊,一通电就要花钱,俺们才不让施工队来拉电呢。”
“是嘚,咱胜利公社底下的大队就没有拉电的。”
“而且风扇那玩意多贵啊?”
“又贵又不实用,宁愿买个缝纫机踩也不买风扇吹!”
“咦哟~你就吹吧,三转一响,你家能买的起哪个啊?”
“买啥买,攒钱也买不成,四大件的票城里人结婚都凑不起,俺们乡下人凑啥热闹啊。能出粮食出彩礼就不错了。”说完那人看向苏老太太,目光揶揄道:“苏家嫂子,你以前不常说想娶你家小六最起码也得有三大件嘛?我看老宋家那个可不成了。”
“要你管?”苏老太太忒了一口唾沫,差点随风吐到草根他娘的脸上:“不该你操的心别操,闲得蛋疼就滚去挑大粪!”
“你……”
“你什么你?”苏淼淼加入战斗:“咋的,这么关心我是想给我买四大件吗?你要是送给我,我就收下。你要是敢骗我,我可就去大队长那告状了!”
“去去去!谁要送!”草根他娘被这母女俩吓的不轻,忙就往另一边躲:“俺才没闲钱送呢。”
闹了这么一出,一路上除了苏家母女俩讲话,其他人都闭嘴不吭声了。
前头的老高听着觉得有趣,以前老听说苏家母女疯疯癫癫的不好惹,现在仔细一听觉得还挺解气的。
大队里但凡这样嘴碎的人都说过小莲的坏话,碎嘴的大老爷们他可以趁着夜里套麻袋直接打,可碎嘴的妇女就不行了,他身为男同志不能直接上手,所以这种时候还是她们女同志厉害,又会骂又会掐,一言不合还能扯头发。
他要是个女的,他就去把骂过小莲的碎嘴子都给打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爽。
老高的视线缓缓移向县城的方向,做了孽的人本来就该受罚,无论是谁,无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