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散虞、王联盟,组建商会
20世纪30年代初的上海滩,工商界领军人物毫无疑问非虞洽卿莫属。虞洽卿作为其时上海总商会会长,势力根深蒂固,不但在众绅商心中德高望重,而且和蒋介石等国民党高层关系也十分密切。这一点,也是让杜月笙自愧不如的。杜月笙恰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当他还只是在工商界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已经将虞洽卿当作了心里的“假想敌”。而当他势力日益增强的时候,打败、超越虞洽卿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了杜月笙心目中的目标。1933年,机会终于来了。
当时,上海滩来了一位南京政府大人物。此人名叫吴鼎昌,是国民政府实业部长。他来上海的目的是以实业部和上海市政府的名义开设一个渔市场。在此之前,上海滩的渔市场缺乏管制,基本上都是由上海的鱼市商贩自行联络江浙一带的渔民,获得鲜鱼货源,然后再运往上海,供应各大鱼贩销售。国民政府见到这种情况,敏感地意识到上海滩的渔市场有机可乘,于是就命令吴鼎昌到上海开设一个渔市场,控制鱼市价格以及税收,企图以此牟取暴利。
由是,渔市场主管一职就成了上海滩众大亨们角逐的目标。杜月笙也有志于此。这并不仅仅因为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好肥缺,更重用的是掌握了这一部门,就等于控制了上海滩数十万的渔民、鱼贩。这股力量非常庞大,杜月笙领教过上海工人的力量,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因此也更希望能够将渔市场这一地盘纳入他的势力范围之内。然而,正当杜月笙积极谋划的时候,上海市政府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渔市场总经理之职由王晓籁出任。王晓籁是虞洽卿最重要的帮手之一。杜月笙明白,这一次的事情肯定又是由虞洽卿在背后推波助澜,心里不禁又恨又气。
对于王晓籁这个人,杜月笙还是熟悉的。当他还在黄金荣门下混饭吃的时候,王晓籁就已经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实业家了。王晓籁饱读诗书,精明能干,出身绅商界,在政界也较有影响力。杜月笙逐渐发迹之后,王晓籁已是上海商界领袖,德高望重,和虞洽卿、史量才等人鼎足而立。本来和这样的一个人竞争,杜月笙也没有多少胜算,但今非昔比,杜月笙现在涉足工商界,混得风生水起,在政界又有宋子文、孔祥熙等人为靠山,实力大增,已经有力量和王晓籁、虞洽卿一决雌雄了。所以,在得知王晓籁出任后总经理后,杜月笙并没有心灰意冷,他暗中做着谋划,打算取而代之。但他并不想直接和两人决裂,于是他又玩起了两面手段。
杜月笙首先请来了新加入恒社的唐承宗。这个唐承宗也是一位厉害的人物,在恒社里做第二把理事交椅,仅次于陆京士。唐承宗原本经商,但向来有志于政界。“一·二八”事变之后,他向杜月笙递了拜师帖,成了杜月笙的门人。后来,在杜月笙的要求下,唐承宗前往吴淞一带组织保卫团,拉起了一支四五百支枪的队伍。战事结束后,唐承宗做了吴淞商会会长,昔日保卫团的兄弟也就成了商会的保卫团。唐承宗交友广泛,和吴淞一带的渔民,以及上海和浙江等地的渔霸、帮主都有关系。正是因为这个背景,在这一场的行动中,杜月笙才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杜月笙用的是釜底抽薪之计,因为王晓籁渔市场的鲜鱼供应需要从江浙一带运来,所以杜月笙就要求唐承宗在吴淞口一带联络当地的渔霸、帮主,要他们不要向渔市场交货。当然,如果虞洽卿动用警察出面,那也不怕,因为唐承宗手下有几百人的保卫团,这些人有枪有训练,自然不是吃素的。在布置好唐承宗这一步的行动之后,杜月笙又让“小八股党”顾嘉棠等人前往十六铺一趟,让他们通知当地渔行老板、鱼贩,绕开王晓籁的渔市场,直接去吴淞口批发鲜鱼。
有了这两步的铺排,杜月笙可以高枕无忧了。唐承宗在吴淞口势力庞大,当地的渔霸、帮主谁敢不买面子?又听说十六铺的鱼贩会亲来吴淞口批发鲜鱼,可以保证财源,自是乐得答应。
等到吴鼎昌、吴铁城诸人建好渔市场,正式开盘之时,吴淞、十六铺等地的鱼市基本上已经让杜月笙收买了。在开盘的首日,渔市场冷冷清清,来的人不过寥寥几人而已。王晓籁觉得奇怪,还以为是没有通知清楚呢,就派人四下通知。哪知道,在吴淞口,只见鱼市熙熙攘攘,来自于十六铺的渔民、鱼贩正繁忙地在进行着交易。王晓籁气坏了,便请上海市市长吴铁城调动税务局警察出面协助,但唐承宗的保卫团早已控制了局势。王晓籁这才明白,这件事情的背后定然是有人搞鬼,而且对方的势力还不弱。接连几天,渔市场乏人问津,王晓籁这个总经理干不下去了,于是他找到虞洽卿,打算辞职,请他另请高明。虞洽卿觉得此事过于奇怪,猜测此事可能是杜月笙在背后搞鬼。王晓籁一口否定了他的看法。原因很简单,杜月笙的势力不在吴淞口一带。虞洽卿想了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最后只得同意王晓籁的建议,向吴鼎昌推荐杜月笙当市场的总经理。对于吴鼎昌来说,谁当总经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抽税,保证国民政府的财政收入。所以,他不假思索就答允了,还拉着王晓籁亲自拜访了杜公馆。
杜月笙对王晓籁说,总经理的职位,恕他不能从命,只不过作为朋友,他倒可以出个主意解决眼下的危机。杜月笙的办法是改渔市场由过去的官办为官民合办,给渔霸、渔行老板们一定的股份,让他们也参与进来。这样,只要渔市场兴旺发达,大家自然全都财源广进了了。渔霸、渔行老板当然也不会和官府对着来了。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王晓籁却不知,渔霸、渔行老板大都和杜月笙有着种种联系,现在让他们也入股,就等于将杜月笙的势力渗进了渔市场。在这种情况下,杜月笙就算是没有坐上总经理的位子,一样可以运用手段在暗中操控上海滩渔市。
杜月笙的“仗义”,让王晓籁深为感动。吴鼎昌也觉得杜月笙的主意很好,就当场决定将渔市场改为官商合办的公司,渔行老板、渔霸等人都可以按股分成,总经理仍然由王晓籁当,同时聘请杜月笙为公司董事长。杜月笙此时趁机向王晓籁推荐了唐承宗。王晓籁原本就觉得唐承宗是个人才,加上又有杜月笙推荐,就在董事会上提名唐承宗为常务董事。有了这个头衔,唐承宗正式成了渔市场的决策人物之一,而他真正的幕后老板则是杜月笙。很快,渔市场重新开张,和第一次开张不同,这一次开张非常热闹,渔市场上商贩人满为患,生意非常繁忙、红火。
这件事后,王晓籁开始倒向了杜月笙。在他看来,像杜月笙这样仗义、重情重义的人,才是值得交往的人物,而虞洽卿虽然在工商界德高望重,但是危难关头却未必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让王晓籁心存芥蒂的地方。杜月笙见虞、王联盟已经有了间隙,就酝酿起了一轮新的行动,打算正面对虞洽卿发起挑战。他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夺取虞洽卿上海市商会会长的职位。
上海,素以商都而著称。当时,操纵上海市场的为五大团体:上海市商会、地方协会、银行公会、钱业公会和航业公会。每次,当政府有重大事情需要决策之时,都离不开这五大团体。因为这五大团体可以说代表的是全上海。而在这五大团体中,若论权威性、重要性,那排位第一的当属上海市商会。上海市商会会长这个职位,杜月笙早就想夺得,无奈这个职位十分重要,任职之人若非是商界领袖,就是企业界的非常著名的人物,因此,资历尚浅的杜月笙也只有望洋兴叹份。
在离间了虞、王之后,杜月笙觉得已经是时候向虞洽卿的上海市商会会长之职发起冲击了,于是他就悄悄地对总商会做了一些调查。结果他发现,在总商会中有两个人物举足轻重。一人是国民党党部驻商会的常务理事王延松,另一人是总干事骆清华。杜月笙决定笼络他们。
对于王延松,杜月笙没有多少把握,于是他就把拉拢的目标定在了骆清华的身上。骆清华三十来岁,文质彬彬,精明强悍,虽自命不凡,有鸿鹄之志,奈何屈居商会之中,英雄无用武之地。当陆京士奉杜月笙之命招降骆清华的时候,就针对这一点对骆清华展开了攻势。最终在陆京士巧舌如簧的劝说下,骆清华答应拜入杜月笙门下,加入恒社。
有了骆清华这张王牌,杜月笙马上展开行动。他首先让骆清华在商会里放出消息,就说上海商会遭人操纵,不能够代表上海商界,应该重新改选。同时,杜月笙又命令恒社里的骨干分子在各银行、商会发起联合攻势,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这样,即便上海市商会无心改选,现在骑虎难下,也只得进行改选了。在虞洽卿得到了上海市商会将要改选的消息时,已经太晚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召开理事会,进行理事会和新会长改选。会议上,杜月笙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杜月笙却没有自己当会长,他推荐王晓籁出任会长之职。这一点可以说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有杜月笙的推荐,加上众人也支持,王晓籁遂成为新一届的上海市商会会长。
至此,杜月笙成功地击败了虞洽卿。他虽然没有亲自出任上海市商会会长的职位,但成功地拉拢了王晓籁。从此,虞、王联盟彻底被瓦解了,王晓籁心悦诚服地追随杜月笙左右,唯杜月笙之命是从。之后,王晓籁重新组建商会,所用的也大都是和杜月笙关系密切的人。上海市商会真正成了杜月笙操纵上海市场的一个机构,杜月笙也自此真正成为了上海滩工商界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