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华董
杜月笙在国民党高层和外国领事们中两边巴结讨好,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早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杜月笙成了蒋介石屠杀共产党的得力大将,外国人也开始重视这个身份复杂的流氓头子了。于是,在法租界内从事非法贸易以牟取暴利的杜月笙,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了,他拥有了外国人“赐”给的众多头衔。法租界公董局华人董事,就是他拥有的显赫头衔之一,这也是中国人在法租界里能坐上的最高位置。
独揽法租界统治大权的,就是法国驻沪总领事。在他手下,则掌管着两个重要的机构。一个是公董局,负责租界内的行政事务;另一个就是巡捕房,负责租界内的治安。
公董局是由董事会组成的,它在初设时机构很简单,后来才逐渐完善的。到了20世纪30年代后期,公董局设有总办一人,下设秘书、捐务、工务、教育、卫生、植树、火警等处,还设有直属的打靶场和无线电台。如此看来,公董局其实就是处理法租界所有具体事务的机构。比如总领事大人发布命令,公董局的各位成员们去具体执行。因为法租界地位特殊,所以公董局的成员们也很有权力。
当时法租界内有四十多万人,其中1万多是外国人,四十来万都是中国同胞。外国人虽少,却享有特权。所以,公董局和巡捕房管的都是中国人。法国人想利用中国人来欺压中国人,所以任用上海滩上的流氓头子们做探长、当董事,比如黄金荣、杜月笙。
杜月笙最会做人,他与历任法国驻沪领事关系都不错。1927年7月,时任法国驻沪领事的那奇亚,就任命他为法租界公董。1929年7月4日,在法租界纳税华人会的推荐下,杜月笙正式当选为公董局华人董事,负责管理法租界内的华人。
杜月笙靠着外国领事们的荫庇,官运亨通,步入了法租界的上层,自然更加费心地巴结这些人。法国驻沪领事那奇亚是范尔迪的前任,他于1928年1月任期满后回国了。那奇亚临走前,杜月笙竟然带着手下喽们制作了几顶“万民伞”和数块歌功颂德的大牌匾,抬着它们从杜公馆出发,在法租界绕了一个大圈,并一路吹吹打打,最后将伞和牌匾送到了法国驻沪总领事馆门前。
杜月笙这位租界华董,除了向法国人大献殷勤外,自然还要手脚勤快地替他们办事。他对自己的同胞可就不大客气了。
在法租界,贪婪的并不只是总领事们,整个租界当局就是一个巨贪机构。1927年,为了搜刮更多的钱财,法租界对辖内居住的中国人除了征收规定的房捐外,又加收了临时的增捐。第二年,这个临时的增捐也成了定例,租界内的中国人在缴纳房捐时,这份钱也要随之缴付。如此残酷的剥削,引起了广大华人同胞的强烈不满,许多人联合起来抗捐,上海各报社也发表文章,谴责法租界当局的贪婪无耻。一时间,舆论哗然,租界当局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租界内出了这样的事情,杜月笙这个华董自然要出面调停了。他很自然地站在法国人这边,并先去见法国领事,向其保证自己一定能平息此事,而且还能让那些不安分的华人按章缴税。
见完外国领事后,杜月笙就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开始四方活动了。他用“龙头老大”的旗号,将租界内那些有声望的华人都召集起来,对这些人施以威逼利诱,迫得他们不得不乖乖缴税。杜月笙的狠毒手段,许多人都见识过或听说过,谁敢跟他对着干呀?于是,这批人的反抗,就这样轻易被杜月笙解除了。
而剩下的那些普通华人,就更好办了。杜月笙哪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他身为流氓头子,自然有一整套的流氓手段。他的爪牙们分头行动,很快就摸清楚了领头抗捐者们的情况,接着就是分化瓦解各个华人团体的抗捐斗志。
在杜老板的“调解”下,不到半个月,法租界内声势浩大的华人抗捐风波就彻底平息了。华人居民都规规矩矩地按章纳税,竟无一人敢有不平之色。法租界当局人人欢喜,对大功臣杜月笙自然更加青睐了。
1929年,法租界当局贪得无厌,又增加了纳税项目,除了营业捐等外,连学校都要缴纳“学校捐”。华人居民忍无可忍,再次发起群体抗议,比上一次更加激烈。“驱逐帝国主义出中国!”“收回租界地!”的大字标语贴着满街都是。沪上的许多报刊团体也再次声援租界内的华人居民,严词声讨法租界当局。法租界当局见这次的民怨比上次还大,又没法收场了,只好再次请出华董杜月笙来调停此事。
虽然这次的麻烦比上次还难处理,但杜月笙却欣喜地承担下来。离了他杜月笙,租界的法国人都活不下去了,他能不得意吗?这次杜月笙还是用老办法,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最终又一次平息了租界的抗税风波。
只要杜先生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外国人在这一点上也形成了共识。
继1928年9月的吴同根惨案之后,1933年4月,法租界内又发生了一起残杀中国同胞的血案。这一次的凶手是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安南巡捕。
1900年,上海的法租界开始小幅扩张。同年7月1日,法国驻沪领事白藻泰就致函法国安南总督杜美,请他从东京(今河内)民团中挑选了29名越南士兵,送到上海来当巡捕。这就是老上海最早的安南巡捕。
到了1906年,法租界公董局就开始长期雇用安南巡捕了。这些巡捕身强体壮,能说法语,主要负责越界筑路区的治安,后来也负责巡查马路。法国人对他们比较优待,允许他们带家属,并为他们专门建了住房,给他们的薪水也高于华人巡捕。
法国人给安南巡捕的待遇好一点,实质就是要他们忠心替自己办事。安南巡捕们对法国人点头哈腰,却经常欺凌租界内的华人居民,华人们敢怒不敢言。双方的矛盾越积越深。
1934年4月的一天,两个安南巡捕在新桥街巡逻。按“惯例”,他们没事也要找华人的麻烦,若有事,就更加刁难华人了。两人在大街上四处溜达,突然发现了一个卖私货的无照小贩,这下可找到事做了!他们不仅将小贩的货物全砸了,还用警棍毒打小贩来取乐。小贩被打得死去活来,不住地惨叫,巡捕们却哈哈大笑。
周围的华人居民们实在忍不下去了,纷纷上前阻止他们继续施暴。两个安南巡捕见一大群华人怒气腾腾地涌上来,仍然没有停手,他们嚣张跋扈惯了,竟然扬起警棍对众人乱打一通。这下可引爆了所有人的怒火。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众人的拳头就挥向了两个暴徒。安南巡捕见形势不好,就拔出手枪对着人群开枪。结果,两个华人当场中弹身亡,数人被打伤,而两个行凶者却趁乱逃之夭夭了。
这起血案发生后,整个上海滩都愤怒了!无数的上海市民组成了法租惨案声援会,向法租界当局提出了“抚恤尸属,赔偿伤害,惩凶道歉”等条件。民怨沸腾,法国人又一次束手无策。于是,华董杜月笙再一次出面,解决这个“天大的麻烦”。
法国人的事情,一次比一次难办。不过杜月笙可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他从小瘪三混到今天,靠的就是找麻烦和解决麻烦。巡捕行凶杀害两人的事情,到了他手里,居然又很快解决了。
杜月笙先找到两个死难者的家属,对他们威逼利诱一番后,就“主动请缨”要为他们向法国人索取赔偿。普通老百姓哪里惹得起杜月笙这样的人物?他们不仅不能有怨言,还要感谢杜先生帮他们拿到了抚恤金才对。法国人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只需要几个小钱就可搞定了,当然马上就支付了一笔“抚恤金”。法租界当局与当事人私下达成“协议”后,法租惨案声援会的中方代表就只能失望而归,“惩凶道歉”的要求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杜月笙这位租界华董,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法国人解决大麻烦,自然成了租界的大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