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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个内应(1 / 1)


寻找一个内应

杜月笙知道,沈杏山也不是好惹的,要想搞定他必须得从内部瓦解他。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和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两年前早春的一天午后,聚宝茶楼上客时分,一个中年汉子进来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随即叫了一壶乌龙茶。可是茶端上来了,他并不急着吃,而是将那茶盏的盖取下来,侧在茶盏的左边,使得盖顶向外,盘底朝里。跑堂的回头一瞧,心里就有数了,这是青帮中的规矩——挂牌,也就是一种接头的暗号。因此,跑堂的随即上楼去报告茶楼的掌门人顾玉书。

黄金荣很器重顾玉书,自己将聚宝茶楼占据之后,就派顾玉书来掌管这座茶楼。其实,以黄金荣为后台,由顾玉书直接经营的这座聚宝茶楼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场所,它还有着另外一个重要的功用,那就是作为白相人与帮会的联络地点。这天早上,黄金荣就派人关照,说近日可能有人来“讨账”,对他们不必客气。

楼上的顾玉书听到报信后,就在裤腰上插了把匕首,然后左手里擎着两颗鸭蛋大小的钢球,“叽咯叽咯”地捏着踱下楼来。他先在这个来客的茶桌边由左到右,逆时针方向地兜了一圈,接着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才站到来者的对面,突然问道:“老大,你可有门槛?”

这当然是帮会界的行话,而对方也自然是早有准备的,只见他恭恭敬敬地站起来,两手一拱,答道:“不敢,是沾祖师爷的光。”

“贵前人是哪一位?贵帮是何门号?”顾玉书接着问道。

“在家,子不敢言父;出外,徒不敢道师。敝家姓陈名上江下山,是江淮四帮。”来者从容地答道。

顾玉书听了,眼睛一眨,心中有了数,他知道,来人属于青帮,想必就是黄金荣所说的讨债鬼找上门来了。而尊奉师父的命令,他就得给这人一点儿颜色看看。想到这里,顾玉书便追问道:“老大顶哪个字?”

来客答道:“在下头顶二十一,身背二十二,脚踏二十三。”

“那么,老大是‘通’字辈啰!”这时,顾玉书这才拉开桌边的椅子,在对面坐下,又一伸手,说了个“请”字,示意对方也归座。接着,顾玉书又盘问道:“老大在哪个码头发财?”

来者回答:“一船漂四海,四海即为家。”

按照青帮的规矩,问到了这里,对方也就应该亮底了,但是,这个汉子却还是这么含糊其辞,这下子,顾玉书就不由得火往上撞。可是,正当他想发作的时候,对方却反问道:“请教老大烧哪路香?顶的是哪个字?”

这两句话却把顾玉书给问住了。怎么回事呢?当时的黄金荣虽然在青帮中已经很有名气了,也有了很多的门徒,可是到那时为止,他却从来都没有拜过青帮的哪个头领做“老头子”。这在青帮人士叫起来也就是“空子”,“空子”可是没有字辈的。黄金荣自己没有字辈,他收的那些徒弟们自然也都跟着同他一样是没有字辈的。所以当对方问起自己的字辈的时候,顾玉书就不知如何回答了,他总不便如实说自己是一个“空子”的徒弟吧?

顾玉书一时懵住了不要紧,来客可不干了,他见顾玉书答不上来,以为对方是一个假冒的角色来诓自己玩的,顿时两眼冒火,霍地一下站起来,怒声问道:“敢问老大贵帮有多少船?”

顾玉书那时在道上也已经混过多年了,对于来客的心思他当然很了解,赶紧应道:“一千九百九十只!”

来客又追问道:“打的什么旗?”

顾玉书紧跟着答道:“进京百脚旗,出京杏黄旗,初一、十五龙凤旗,船头四方大红旗,船尾八面威风旗。”

来客再问:“船有多少板?多少钉?”

顾玉书答:“板有七十二,谨按地煞数;钉有三十六,谨按天罡数。”

说到这里,两人突然“哗”的一声拉开了椅子,各自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就摆开了架势。这时,散在旁边听茶的一些茶客也都跟着乒乒乓乓地踢倒了凳子,掀翻了桌子,呼啦一下子分别站到自己人一边,立时形成了两个阵营。与此同时,有一些人就从袜筒里或者腰上拔出雪亮的匕首来。而在这些人之外,那些不相干的真正的茶客见了这副架势,早已吓得纷纷夺门而去了。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当口儿,忽然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奔进门来,大声叫道:“大家都不要动手!”

众人一看,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后生,形貌上突出的特点是大脑袋上长着一对很是惹眼的招风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黄金荣的爱徒杜月笙。

一见杜月笙闯来,顾玉书就暗叫晦气,为什么呢?看杜月笙的那副样子,再听他所喊的,顾玉书就知道杜月笙是来进行和解的,这本来是一种救场的行为,可是在顾玉书看来,杜月笙却是来搅场的,因为顾玉书正想借此机会显一显自身的能耐,在师父黄金荣面前表现一下。可是杜月笙这一来,岂不就全都没戏了。因此,顾玉书很气恼地说道:“‘水果月生’,你来搅什么?这儿不关你的事,快走开!”

可是,杜月笙既然来了,哪能让顾玉书两句话就给打发走呢?只听杜月笙不慌不忙地对顾玉书说道:“我来同这位老兄会会。”

顾玉书听了这话,急忙说道:“这桩事,师父交给我办了,就不用你来帮忙了。”显然,顾玉书不想让杜月笙抢了自己的生意。

这时,杜月笙说道:“可是师母刚才让我出面来同客人会一会。”

顾玉书听了急忙问道:“有对牌吧?”

杜月笙答了一声“有”,随即一扬手,一支翡翠金簪就已经飞过了几张桌面,“啪”的一声牢牢地扎在顾玉书面前的那张茶桌上。

一见这支金簪,顾玉书顿时没了脾气,因为他知道师母在黄家的分量。因此,他只能遵照师母的意旨,让杜月笙出面去跟来者会谈。他转身朝手下人摆了摆手,说了一声“撤”,那些喽啰们便“哗啦”一下子都退出门外去了。随后,顾玉书也很不满地离开了现场。这样,来客面前就只剩下杜月笙一个人了。

杜月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向来客一拱手,非常斯文地说道:“刚才的事,全仗老大包容。敝帮手下人有脱节之处,敝人转禀敝家师。朝廷有法,江湖有理,光棍不做亏心事,天下难藏十尺身。该责便责,该打便打,你我一家人,请息怒。长可以截,短可以接,小弟慢到一步,先上一碗礼茶奉敬老大!”

说着,杜月笙打了个响指,跑堂的听到动静急忙跑来伺候。很快,一盏上好的茶水就呈到了来客的面前。

那来客见杜月笙如此客气,火气也就消了许多,一边接过茶杯,一边说道:“幸会,幸会!”茶楼里的气氛变得非常轻松了。杜月笙仅仅三言两语,就起到了化干戈为玉帛的重要作用。原来准备来这儿开打的那些“茶客”也都归了原位,坐下去继续喝起茶来。

杜月笙见大家已经安静下来,就对那个来客一挥手,说道:“请老大上楼,有事情商量!”

原来,一个云南客商从十六铺水路带进一只皮箱,里面藏有八大包的上等云土。黄金荣探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去找林桂生商量,林桂生当机立断,一刻也没有耽搁地让徐福生带了五六个弟兄把那个皮箱给抢了过来。

正惦记着那八大包云土的并不仅仅是黄金荣一伙人,他们在劫了云土回返的路上,不想又遇到了公共租界的一伙人,结果八大包云土又全被劫走了。为了争夺那个皮箱,双方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恶战,公共租界来的一个弟兄因为撤退得慢了一步,就落到了徐福生等人的手里。

这天来到聚宝茶楼的客人就是为了交涉这件事而来的。那伙来自公共租界的流氓正是沈杏山的手下,而这个来客就是沈杏山的代表、“八股党”成员之一的谢葆生。

按黄金荣的意思,让顾玉书扣住来人,连同昨夜抓住的那一个一块儿做人质,迫使对方交出劫去的八大包云土。如果对方还手,就不妨来他个“三刀六洞”,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界,人多地熟,不怕斗不过对方。

黄金荣的这个主意不久被杜月笙了解到了,他觉得这是一个很馊的主意。但是杜月笙很会做人,他知道如果直接找黄金荣去讲,那会让师父很下不来台,弄不好还会起到反面的效果,杜月笙就悄悄地将这件事跟师母林桂生讲了,他不仅否定了黄金荣的办法,还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林桂生觉得杜月笙的想法远比黄金荣的打算更为高明,就从头上拔下一支翡翠金簪递给杜月笙,派他立即赶到聚宝茶楼处理这件事。杜月笙受命之后,片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奔聚宝茶楼赶去。就在一场大战即将发生的关键一刻,杜月笙如同及时雨般地出现在了现场,避免了一场凶杀恶斗。

再说杜月笙跟来客交接的事情。两人来到二楼,各自落座之后,杜月笙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口问道:“请问兄弟尊姓大名?”

来客答道:“兄弟姓谢名葆生,此次就是为了被你们抓了的那个弟兄来的。那批云土,是从我们公共租界运过来的,我们派人一直跟踪盯梢,正打算动手的时候,没想到却让你们的人抢了先。本来,隔山打猎,见者有份,你们来抢,倒也没什么,但你们不该关了我们的弟兄。现在,我正式提出,请你们放人,并且赔礼道歉。”

杜月笙等对方说完,忙说:“这实在是一场误会。实话不瞒你老弟说,这批云土从云南一起程,我们就知道了,一直护着它到上海。光棍不断别人财路,不能说从你们公共租界过,就是你们的啊。大家都在上海滩上混饭吃,有话好说,人也好放,只是,这八大包云土要原封归还。再说,我们黄老板就是不比你们沈老板强,但也不能比你们沈老板弱吧,真要撕破了脸皮,到头来恐怕就只能是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正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今天,我们权当是交个朋友,你交土,我放人,你看怎么样?”

谢葆生想了想,说道:“杜老兄的话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嘛——”

杜月笙一看谢葆生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杜月笙早已准备好了,于是,从怀中摸出了五块大洋来递给了谢葆生。谢葆生一见到这几块大洋,立即就变得眉笑眼开,连连称谢,并且说一定会去把话儿带给沈杏山。

这件事的结果是黄金荣放人,沈杏山还土,两下里相安无事。

也就是这个谢葆生,最后成了杜月笙手里的一个棋子。

这天,林桂生接到这样的汇报: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探目沈杏山和水警营缉私队的郭海山、戴步祥、谢葆生等人利用工作之便,从“抢土”到包运烟土收保护费,全都给包了下来。收到的浮财,除了一部分奉送给洋人外,其余全落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现在,他们个个都肥得嘴角流油,富得腰缠万贯。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的不只有向林桂生汇报的人,连林桂生自己都愤愤不平了:“这块肥肉,绝不能让沈杏山那帮人独吞!”说完,林桂生就对陪在一旁的杜月笙说道:“月生,我限你三天的时间,一定想出个办法来对付沈杏山。”

杜月笙已经有了主意:“师母不必动怒,沈杏山他们也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要发财,大家发,凭什么土财就全给他们占了去?师母放心,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我现在有个主意,还得请师母定夺。”

停了一下,杜月笙接着说:“既然要做,我们就来点儿狠的,对沈杏山他们,我们要做的是釜底抽薪。不过要这么干,还得先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桂生问。杜月笙答:“就是得找个内应,这样办事才方便。”

林桂生听了不禁有些犯难:“内应?这一时恐怕难找啊。”

杜月笙悄悄地说:“其实要想做的话也不是很难,师母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放人的事吗?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叫做谢葆生的,是和沈杏山在一起的。”

林桂生答道:“谢葆生,当然记得,他不就是‘八股党’成员里的一个吗?”

杜月笙说道:“没错,正是这个人,我们要找内应,就可以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林桂生听了不免怀疑,问道:“哦,你就这么有把握?他跟着沈杏山干了那么多年,岂是三言两语和几块大洋就搞得掂的?”

杜月笙听了“哈哈”一笑,说道:“看来师母对谢葆生这个人还是了解不多的,据我的推测,把这个人搞到手并不难,他是个见钱眼开的软蛋,那次临走时我给了他五块大洋,他就千恩万谢了不知有多少遍。你想一想,要是我们给他根条子,还怕他不上钩?”

林桂生的脸上这时已经没了怀疑的神色,而是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对杜月笙吐出了一个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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