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和管家金炳拿着长达十几页的彩礼单子一一仔细数对。
“八抬彩礼的银两还在,这些是每抬彩礼都有的。
估计担心东窗事发,只需还三抬彩礼即可糊弄过去。”
孙姨娘斜着看了一眼小裴氏,喉咙的每个字都阴阳怪气。
“至于缺的东西,那就多了去了。
和田玉项圈、点缀簪花细钿、翠玉簪子,玛瑙玉蝴蝶钗……以及刚才所说的绫罗绸缎布匹,蜀锦云段。
这其中最贵重的,是海檀沉木,这些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得——八百两!”
许长树听着,本来只是心颤颤,最后数字一出来,连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三抬彩礼三百两白银,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最低估算!
孙嬷嬷看他表情变化比川渝变脸还好玩,心中戏谑。
也不能怪他,他一个不懂经商的,脑子呆笨,也算不出来个大概。
“方才我已报官,官差老爷们很快就会赶来。
百姓大伙们都作个证,彩礼单子的东西一一检查核对过了,可没有冤枉了他们许家。
缺了这八百两,谁干的呢?还是说,不止一个人干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何况裴姨娘并非明媒正娶的妻。
许长树畏畏缩缩,最后手指向了裴姨娘。
“缺漏的彩礼,都是她一人所为,其余人不知情。
她胡言乱语,到处攀扯,群众的眼睛雪亮,切莫叫她得逞。”
裴姨娘必须要牺牲,总不能再搭上一个老太太。
许长树还装模作样地,深深给群众鞠了一躬。
“许家内部发生这般丑事,我作为一家之主,属实心痛。
是我识人不清,给各位和向家带来麻烦。”
看他愧疚的样子,群众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只是在饭后茶闲之余吃个八卦,贪图自己开心一下。
倒没有麻烦之说。
“许家老爷也是可怜,被姨娘欺瞒这么久,却落得个没皮没脸。”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样子许老爷真不知情!”
裴姨娘心中百感焦集,这些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吗?
两个耳朵夹着的是什么?
装饰用的?
她知许长树秉性。
若是与他无害,他自然欢欢喜喜抱得美人归,外室顺利抬成姨娘。
一旦伤害到他利益,亲情感情瞬间灰飞烟灭,没得好谈。
百姓大多听风就是雨,一张嘴不用,生怕生锈了。
孙嬷嬷抱着双臂没有动,眼睛冷冷环顾四周,冷笑一声:
“哼!
推女人出来挡锅,要么许夫人要么姨娘,心里藏着什么谁知道!”
群众一听,顿时没了声音。
官差老爷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左一右当场捉拿拉走裴姨娘。
许治从外面回来,浑身酒味。
迷迷糊糊间,见娘亲半张脸肿了,两个官差红服押着她的手肘,叫她动弹不得。
“这是作甚!为何抓人?”
“治啊!治儿!快救娘!”
见到儿子,小裴氏满腹委屈,若官差知晓,她儿子即将秋闱中榜,还敢押她?
“爹,他们抓姨娘,会影响考试结果。”
上面会对中榜的人进行一一考察,若是生母违反国法,定会撤掉名次。
裴姨娘猛点头:“没错!老爷想想办法!怎样也不能治儿啊!”
只要许长树愿意同司氏撕破脸,举全家之力翻找,定能用司氏的钱补上啊!
只要许长树想,赶走司家账房管家,所有的钱都是许长树的。
许长树拍了拍许治的肩头:
“放心,你的秋闱不会受到影响。”
许治点点头,没有再阻拦。
休了裴姨娘,许治就不会再受影响。
“娘,名分什么的都不重要,儿子登榜之后,定会叫你享清福!”
许治眼睛闪过不忍。
“好。”小裴氏含着泪。
丈夫不中用,好在有儿子能给他撑腰。
如来酒楼,小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嘴里的大米饭都不香了。
“旺叔为何帮助我们?”
他不是老爷的人吗!
“旺叔并非老爷的人,而是许家的人。”
小墩挠头:“这有什么不同?”
许舒神秘一笑,“为了许家好,怎么做更利于许家,旺叔又不傻。”
她偶然听娘亲说过,旺叔是爷爷带大的。
当年爷爷对娘亲极为喜爱,对许长树整日鞭策。
许舒与前世的事一联想,这才敢大胆与旺叔沆瀣一气!
许商急急忙忙上来喝水,“累死我了,妹妹看我做的如何,我可叫了不少人在那边起哄!”
拿火把烧自己家的感觉。
真爽!
许家。
许长树一巴掌扇在旺叔脸上。
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旺叔两颊火辣辣的。
但旺叔仍不卑不亢,笔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许长树下巴方向。
如同他平日,一副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样子。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我养你并非让你吃闲饭!”
给许长树气的,大腹便便的肚子都小了一圈。
好在最后裴姨娘从裴家回来,否则今日抓进衙门的人就是他!
旺叔低着头:
“老爷切莫生气,免得气坏身子。
只是小的不知做错何事,需要老爷大动肝火,方才小的也是实话实说。
实在不知您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况且没有提前告知答案,小的也只是说出事实。“
其余下人纷纷耷拉着脑袋,可那双耳朵一个个竖的可机灵。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明面上不说,但他们都知道实际发生何事。
今日旺叔也是老爷急急忙忙找来,想要为他作证。
“并非旺叔主动请缨,老爷不满意,莫非想让旺叔撒谎不成?”
“这谎还不能乱撒,不能撒在老爷身上,最好责任推在夫人身上。”
“嘘!还说啊!不要命了?”
资历老一点的管事嬷嬷提醒道。
“你们再说,便将你们发卖到人牙子!给别人当牛当马!”
许长树满脸通红,这些刁奴!
“老爷莫拿我们撒气,我们卖身契都是夫人握着的。
如果您想发卖我们,可以去寻夫人。”
旺叔一直都清楚,夫人才是许家经营钱财的主人。
司氏多年来,隐忍柔弱,叫姨娘欺负踩上了头,让旺叔不得不对许长树唯命是从。
但大小姐找到了他,提前同他说了计划。
一听大小姐的想法,旺叔心中欢喜,多年担忧许家何事落败的他,终于遇到了聪明的主子!
旺叔的活叫许长树连最后的脸面都保不住。
本来为了增长脸面开的奴仆教育会,最后不了了之结束。
回向家路上,孙嬷嬷少有的寡言。
金炳回顾今日,赞叹孙嬷嬷吵架能力,可也不由得发出疑问:
“你一向干脆利落,为何让许家下人有说话机会?不像你的风格。”
孙嬷嬷沉着脸:
“还记得突然过来同我说话的路人吗?
他说待会儿许家人一定会找人自证,让我顺水推舟。
并且保证会出现真正的罪魁祸首。”
金炳愣了愣:“看来他们内斗的很厉害呀。”
孙嬷嬷的嘲讽一笑:“内斗再厉害,最后赢的也会是许家大小姐。”
许舒能猜到向家孙嬷嬷会同意,这一点就绝非常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