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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新的統一盛運下之對外姿態唐初武功及中葉以後之外患(1 / 1)


中國在其統一盛運之下,對外理可有相當之發展。

唐初強敵,厥為北方之突厥。

突厥即漢之「丁零」,世居金山,即阿爾泰山之南。初臣於柔然,蠕蠕。後漸強。擊滅柔然。周、齊爭結姻好,傾府庫事之。其汗佗鉢益驕,謂其下曰:「我在南兩兒常孝順,何患貧也?」

傅奕曰:「自劉、石至後周,皆北狄種類,相與婚姻。高氏聘蠕蠕女為妻,宇文氏以突厥女為后。北齊供突厥歲十萬匹,周氏傾國事之,錦衣玉食長安者恆數千人。周、齊使於突厥,遇其喪,剺面如其國臣。」

隋代突厥內侵,突厥汗沙鉢略妻宇文氏女,曰千金公主。為隋所破。嗣突厥內亂,沙鉢略歸附。千金公主賜姓楊氏,改封大義公主。此在平陳前。

後突厥汗染干沙鉢略之子,據通典則為沙鉢略弟處羅侯之子。來求婚,隋使殺千金公主而妻以宗室女安義公主。後拜為啟民可汗。安義公主死,又妻以義成公主。

大抵突厥其勢驟盛,而政治組織,不能堅凝,自分東西,時生內亂。而中國已趨統一,突厥遂終於屈服。

突厥政治組織遠不逮匈奴。匈奴「單于」一統,突厥則分據一方者皆稱「可汗」,其尊卑與「大可汗」不甚殊。楊忠與突厥伐齊還,言於周武帝,曰:「突厥首領多而無法令,何謂難制馭?」頡利入寇,唐太宗謂:「突厥眾而不整,君臣惟利是視。可汗在水西,而酋帥皆來謁我,我醉而縛之甚易。」李百藥云:「突厥雖云一國,然其種類區分,各有酋帥。」此乃突厥在隋、唐初年所以雖盛而遽摧之故。

煬帝大業三年,幸榆林,啟民來朝。帝親巡雲中,幸啟民所居。在今馬邑。啟民躬為帝削帳外草。

隋末,中國亂離,中國人多往歸突厥,始畢可汗啟民子。遂復盛。

史稱其「控弦百萬,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高昌」,蓋北方幾於混一。

唐高祖起太原,請兵於突厥。曰:「若入長安,土地民眾歸唐,金玉繒帛歸突厥。」突厥遣二千騎助師。時羣雄如竇建德、薛舉、劉武周、梁師都、李軌、王世充等悉臣尊之。

唐初,突厥遂屢為邊患。

武德七年,突厥又入寇。或勸高祖燒長安避之,以太宗諫而止。九年,突厥十萬騎至渭水上,太宗與房玄齡等六騎詣水濱,與其酋頡利啟民弟。隔水語,卒盟而歸。

然突厥勢雖張,其內政未臻凝固。貞觀元年,鐵勒、薛延陀、回紇諸部皆叛。頡利遣突利討之,敗歸,頡利拘之十餘日。頡利又與突利啟民子。失和。並逢大雪,羊、馬皆死。華人逃北者亦屯聚山險。二年,突利請入朝。西漢南匈奴內附,尚在武帝時衛、霍絕漠大勝之後六十餘年。此在唐、突厥交兵之前,形勢大不同。三年,命李靖出討。時突厥北部諸姓多叛頡利,歸薛延陀,唐乘機拜其酋夷男為眞珠可汗。薛延陀既彊、突厥自弱,請和親,唐因而討之。六總管師十餘萬,皆受靖節度。靖驍騎三千,先出馬邑以逼之。四年,進擊定襄,以精騎一萬夜襲。頡利被俘。先後僅半年。

男女來降者十萬口。其酋長至者,皆拜將軍、中郞將,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餘人,殆與朝士相半。因而入居長安者近萬家。

突厥旣破,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四夷君長,遂詣闕請帝為「天可汗」。唐至此即威震塞外。貞觀十五年,李勣以精兵三千。討破薛延陀。二十年,滅之。薛延陀之盛,始貞觀二年,立國既促,滅之自易。薛延陀旣滅,回紇徙居突厥故地而未強,時中國得暫安。

十四年,滅高昌,設安西都護府。十八年,破焉耆。二十二年,破龜茲。唐之聲威,達於?嶺。

高宗時滅西突厥,唐之威力遂踰?嶺,西及波斯。高麗亦於高宗時內服。

時蠻夷多內屬,卽其部落為羈縻府州,多至八百五十有六。又於沿邊設六都護分統之。

唐對外極盛時代之六都護府

其餘則統於營州、契丹、奚、室韋、靺鞨諸部落隸屬之。松洲、西羌別種党項等隸之。戎州、南中諸蠻隸之。黔州亦治諸蠻等都督府。

唐地東西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一萬六千九百一十八里為極盛。南、北皆如前漢盛時,東不及而西過之。

唐代武功之盛,其關於國內政治之修明,民力之富厚,已詳前述。別有一事當附論者,則為當時馬匹之繁殖。馬盛無如後魏。太武太延二年,於雲中置野馬苑。平朔方、隴右,以河西水草善,以為牧地。馬三百餘萬匹,橐駝半之。孝文遷洛,宇文福為都牧給事,規石濟以西、河內以東,據黃河南北千里為牧地。歲自河西徙牧漸南,欲其習水土。高歡說朱爾榮,謂:「聞公有馬十二谷,色別為羣,將此竟何用?」時江、淮有馬不過十萬,強弱之形即此而見。宋周朗上書獻讜言,謂:「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車弱卒與肥馬悍胡相逐,其不能濟固宜。漢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馬多也。既兵不可去,車騎應蓄。」唐馬政殆承北朝遺風,故亦稱盛。唐初太僕少卿張萬歲領羣牧,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匹。此據張說羣牧頌。舊唐書卷一四一云:「四十萬匹在河、隴間。置八使,設四十八監,跨隴右、金城、平涼、天水四郡地,幅員千里。猶為隘狹,更析八監,布於河曲豐曠之野,乃能容之。玄宗開元初,惟得二十四萬匹,至十九年復成四十四萬匹。東封,取牧馬數萬匹,每色一隊,相間如錦繍。魏元忠云:「師行必藉馬力,不數十萬不足與虜爭。」時即「步軍皆有私馬」。舊唐書高仙芝傳。杜牧謂:「冀州產健馬,下者日馳二百里,所以兵常當天下。」罪言。郭子儀謂:「吐蕃之來,稱四節度,將別萬人,人兼數馬。臣所統士不當賊四之一,馬不當賊百之二。」唐自失河隴,失冀北,而惟恃歲市回鶻之羸馬,則國力亦遂不競。鹽鐵論:「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宋代產馬地皆歸遼、夏,中原畜馬費不貲,而氣不高肅,地不寬曠,水草不豐,馬不肥健。唐、宋國力進退,此亦一因。

然國運展擴,亦有其相當的限度。中國以農立國,地兼寒、溫、熱三帶,國內貿易足可自給,國外通商非必需。往往以我日用品易彼奇珍異玩,徒足引起國內之貧富不均,以及風俗之奢華。而於整個國民生計,無大補益。故對外戰爭,除防止侵略外,常無所利。殖民、通商,皆非當時所急需。惟因國力豐盈,往往易於激起君主之好大喜功,而流於窮兵黷武。煬帝即因此失敗。太宗之伐高麗,亦超過國防戰爭之外。魏徵、李大亮等均有諫諍。弊中國以事四夷,已為高宗、武后以來一輩人所不滿。神功元年,狄仁傑上疏,請捐疏勒等四鎭以肥中國,又請罷安東以實遼西;停江南之轉輸,慰河北之勞弊。事並不行。

至玄宗時,國內益臻安富,而朝廷之對外經營,亦益趨積極,於四邊境置十節度經略使。

上列十節度經略使,共兵額四十八萬六千九百人。

開邊太廣,則邊兵不得不增。而府兵制旣壞,此等邊兵多出招募。一面形成外強中弱之勢,一面又因坐養巨額軍隊,而影響及於全國之經濟。

開元初,每歲邊費約用錢二百萬貫。及末年,至一千萬貫。天寶末,更加四、五百萬。每歲用衣千二十萬匹,糧百九十萬斛。時關輔及朔方、河、隴四十餘郡,河北三十餘郡,每郡官倉栗多者百萬石,少不減五十萬石,至天寶末無不罄。

唐制,州、郡。縣以上有十道按察使,本為都督,以權重改。督察地方行政。開元中,或加採訪、觀察、處置、黜陟等名目;此皆理民事。至邊疆,有事出征,則有大總管;無事鎭守,則有大都督,主兵事。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鎭」,皆有使。總之者曰「道」,有大將一人,即大都督。高宗永徽以後,都督帶使持節,猶全權印信。謂「節度使」。時猶未以名官。及景雲二年,賀拔延嗣為涼州都督、河西節度使,始有「節度使」官名。然亦止統兵,不侵及民事。邊帥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兼統。功名著者,往往入為宰相。唐初如李靖、李勣、劉仁軌、婁師德等。開元以來如薛訥、郭右振、張嘉貞、王晙、張說、杜暹、蕭嵩、李適之等。開元以來,邊將久任,十餘年不易。乃至朔方、隴右、河東、河西諸鎭皆置節度使,以數州為一鎭,節度使卽兼統此數州,而州刺史盡屬之。故節度使多兼按察、安撫、度支諸使,土地、人民、甲兵、財富皆有之。此為地方政制上一大變化。又玄宗相李林甫,嫌儒臣以戰功進,尊寵間己,乃請顓用蕃將,於是諸道節度多用胡人,如安祿山、高仙芝、哥舒翰等。其所帶鎭兵,間亦雜有大量之胡卒。其先本用兵防胡,其後乃變為豢胡為兵,全失本意。

近人有主李唐為蕃姓者,其事信否無確據。然唐高祖李淵母獨孤氏,太宗母竇氏,外祖母宇文氏,高宗母長孫氏,玄宗母竇氏,皆胡族也。則李唐世系之深染胡化,不容諍論。如太宗子承乾行徑可證。即唐初女禍頻仍,如武、韋、太平公主等,亦北朝家庭女權伸張之遺風。唐人對種族觀念,亦頗不重視。太宗貞觀十八年,突厥俟利苾可汗來降,有眾十萬,自請處勝、夏之間,太宗許之,曰:「夷狄亦人耳,與中夏不殊。以德治之,則可使如一家。」唐室之夷、夏一視,自始既然。即據宰相世系表九十八族三百六十九人中,其為異族者有十一姓二十三人。據丁文江中國列代人物之地理分布統計,前漢外族比數為·九六,後漢·二一,唐三·九,北宋·六一,南宋〇,明·九七。時人遂有「華、戎閥閱」之語。舊唐書七十二李守素傳。柳沖論人物,亦分山東、江左、關中、代北四部。崔慎猷宣、懿時。至謂:「近日中書,盡是蕃人。」指白敏中,畢誠。又唐初已多用蕃將,見陔餘叢考。甚至禁軍亦雜用蕃卒。建成募幽州突厥兵三百,納宮中。貞觀百騎亦為蕃口,見舊書王毛仲傳,開元八年敕:「于兩京及諸州揀取十萬人,務求灼然驍男,不須限以蕃、漢」唐人既不嚴種姓之防,又不能注意於國家民族的文化教育,而徒養諸胡為爪牙,欲藉以為噬搏之用,唐武宗尚命李德裕為異域歸忠傳。則宜釀成此曠古未有之大禍矣。

安祿山本營州雜胡,而玄宗授以大權。

開元二十九年為營州都督,天寶元年兼平盧節度使,天寶三年兼范陽節度使,九年賜封東平郡王,唐將帥封王始此。兼河北道採訪處置使,十年兼河東節度使,幾乎今遼寧、熱河、河北、山西諸省盡入其掌握。

擁兵至十八萬。內雜同羅、奚、契丹、室韋諸族。祿山養諸族「曳落河」八千餘人為假子,其軍號「父子軍」。又以蕃將三十二人盡代去其部下之漢將。祿山事迹,「祿山專制河朔,其中契丹委任尤重。一國之權,十得二、三。行軍用兵,皆在掌握。」

安祿山的勢力,是唐室用中國財富豢養成的胡兵團。此種胡兵團,只朘吸了唐室的膏血,並沒有受到唐室的教育。他們一旦羽翼成長,自然要撲到唐室的內地來。所謂安、史之亂,終於天寶十四年的十一月爆發。

安、史之亂,蔓延大河南北,破兩京,延及九年。討平安、史亂的諸將,亦幾乎盡是胡人。

惟郭子儀乃漢人。其它如李光弼,契丹人。僕固懷恩,鐵勒之僕骨族。渾釋之,渾族。王思禮,高麗族。賀蘭進明,鮮卑人,荔非元禮,羌人。安抱玉,安息人。白孝德,龜茲人。

安、史餘孽以及討安、史有功的將領,全部擁兵割地,造成此後藩鎭之禍。而藩鎭的籍貫,亦幾乎大部分是胡人。詳下章。

唐代的中葉,一面好大喜功,無限止的開邊;一面又寬大為懷,全泯種姓之防,宜乎食此惡果。

唐人以過分的開邊,激起內亂。及中國內部發生動搖以後,而其對外情勢,遂突然大變。最為中國患者為回紇。

回紇其先本匈奴,元魏時號高車,或曰敕勒,居薛延陀北。突厥亡,惟回紇與薜延陀最強。及攻殘薛延陀,并有其地。遂南踰賀蘭山境。

安祿山反,肅宗乞兵於回紇,東京慘遭焚掠。

唐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此等條約,唐高祖入長安,借突厥兵,已先有之。大軍入西京,葉護回紇太子。欲如約。廣平王俶肅宗長子,時為天下兵馬元帥,後改名豫,即位為代宗。拜於葉護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為賊固守。願至東京如約。」後入東京,回紇遂縱兵大掠。廣平王欲止,不可;耆老以繒錦萬疋賂之,始止。

自此唐歲遺回紇絹二萬匹。使就朔方軍受之。

寶應元年,肅宗死,代宗立。又徵回紇兵討史朝義,太子見辱。

雍王适,代宗太子,即位為德宗,時為天下兵馬元帥。與僚屬從數十騎往見回紇可汗於河北,可汗責王不拜舞。藥子昂對以「禮不當然。」回紇將車鼻曰:「唐天子與可汗約為兄弟,可汗於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長子,今為元帥,安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拜舞乎!且兩宮在殯,不應舞蹈。」力爭久之。鞭其從臣至死。藥子昂、魏琚、韋少華、李進各鞭一百。以适年少未諳事 ,遣歸營。琚、少華均一夕而卒。

回紇再入東京,又肆行殺掠。

士女皆遁保聖善、白馬二寺塔避之,回紇燒塔,傷死者萬計,火燄累旬不止。時中國軍亦因回紇為暴而掠汝、鄭間,鄉不完廬,皆蔽紙為裳,更虐於回紇。

自此回紇至橫於長安,唐不能禁。

回紇留京師者常千人,商胡僞服而雜居者倍之。縣官日給饔餼。殖貨產,開第舍,市肆善利皆歸之。日縱暴橫,吏不敢問。

廣德元年,回紇十五人犯含光門,突入鴻艫寺,門司不敢遏。

永泰元年,僕固懷恩誘回紇、吐蕃入寇,郭子儀說回紇共攻吐蕃。是歲,回紇胡祿都督等二百餘人入見,前後贈賚繒帛十萬匹,府藏空竭,稅百官俸以給之。

大曆七年正月,回紇使者擅出鴻臚寺,掠人子女;所司禁之,攻擊所司,以三百騎犯金光、朱雀門。是日,宮門皆閉。代宗遣中使諭之,乃止。七月,回紇又擅出鴻臚寺,逐長安令邵說,至含光門街,奪其馬。說乘他馬去,弗敢爭。

每歲和市,無異於行賂。

自乾元以來,回紇歲求和市,一馬易四十縑,馬動至數萬匹,皆駑瘠無用。唐不能盡市,回紇待遣、繼至者,常不絕於鴻臚寺。大曆八年,代宗命盡市之。七月,回紇辭歸,載賜遺及馬價,用車千餘乘。八月,復遣使者以馬萬匹來,有司請只市千匹,郭子儀以為逆其意太甚,自請輸一歲俸為國市之。終於十一月命市六千匹。

直到德宗時,回紇始稍衰。

回紇本來風俗樸厚,及得唐賂,可汗始自尊大,築宮殿以居,婦人有粉黛文繡之飾。中國為之虛耗,而虜俗亦壞。文化不長進的民族,驟與以物質上的享受,只是害了他。

然而唐代還是不得不與回紇和親。

李泌請北和回紇,南通雲南,西結大食,天竺,以困吐蕃,凡十五餘對,德宗始允。不忘寶應之恥,然知恥無勇,亦徒然也。以咸安公主妻其可汗,歸其馬價絹五萬匹。回紇上書,「昔為兄弟,今婿乃半子,願為唐捍西戎。」吐蕃。

至文宗開成後,回紇內亂,遂不振。

唐中葉以後的外患,回紇以外,尚有吐蕃。

吐蕃,今西藏地。貞觀時,其君棄宗弄贊英略有大志,太宗妻以文成公主。時唐破吐谷渾、高昌,徙安西都護於龜茲,初治西州,貞觀十四年平高昌,以其地置。高宗顯慶三年,徙治龜茲。統于闐、焉耆、疏勒,號「安西四縝」。

高宗時吐蕃連西突厥餘眾,逼安西都護府,天山南路盡沒。

玄宗時,收黃河積石,置神策軍於臨洮西,置澆河郡於積石西,置宛秀軍實河曲地,置朔方、隴右、安西、北庭諸節度使以禦吐蕃。極輪臺、伊吾,所在屯田積粟,軍城戍邏,萬里相望。中國無斥候警,幾四十年。是時中國盛強,自長安安遠門(西面北來之第一門),西盡唐境,萬二千里,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無如隴右。

安祿山反,潼關失守。盡徵河、隴、朔方鎭兵入國靖難,謂之「行營」。邊州無備,吐蕃乘間侵蹙。數年之後,鳳翔以西,邠州以北,盡為蕃戎之地,湮沒者數十州。

自此屢為邊寇。

肅宗時歲入寇。

代宗廣德元年,隴右地盡亡。又進圍涇州,破邠州,入奉天,代宗幸陝。吐蕃入長安,立廣武王承宏為帝,改元,擅作赦令,署官吏,留京師十五日,大掠乃去。長安中肅然一空。

是年,劍南西山諸州亦入於吐蕃。

永泰元年僕固懷恩誘之入寇。

唐以藩鎭未靖,乃與吐蕃和,盟於淸水。甘肅。約唐地涇州右盡彈箏峽,今甘肅平涼縣西百里。隴州右極淸水,甘肅淸水縣西。鳳州西盡同谷,甘肅成縣。劍南盡西山,蜀西之山。大度水。四川西部,上流即四川大、小金川,下流於樂山(即嘉定)入江。然其後仍數寇,涇、隴、邠、寧,民物蕩然。

武宗後,吐蕃始衰。

宣宗時,始復秦隴、河湟之地。然自此唐亦垂亡。

唐中葉以後的外患,大要在西北,而東北有契丹、奚、室韋、靺鞨諸族,其勢亦漸盛。惟因藩鎭擅地,務自安,障戍斥候甚謹,不生事於邊,俾可專力內向。故諸族亦鮮入寇。然休養生息,日以繁滋。

尤著者為渤海,本粟末靺鞨,寶應元年詔為國,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地。其國數遣諸生詣京師太學,習識古今制度,遂為海東盛國。

唐以後中國的外患,遂自西北漸漸轉移到東北來。

就文物氣象而言,西北已耗竭不振,而東北精華未泄,元氣猶存。此因西北經吐蕃長期蹂躪,兵燹之餘,自不如東北之完固。而此後所謂東北之外患,其內裏乃無不挾有中國社象自身力量之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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