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你母亲六十整寿，大摆流水宴席，花费以数百两计。”
“你正妻妾室八人，每年金玉堂定首饰约千两以上。”
“你六子合计纳妾二十八人。”凌漪绕着孙文书，轻笑：“你告诉我，他们哪里无辜？”
孙文书的身子猛然委顿下来，只喃喃道：“他们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原来，你死了亲人的时候，也会伤心。”凌漪一脚踹开试图要来拽自己衣角的恶心家伙：“那你可曾想过那些伤兵无药可医痛苦而亡的时候，他们家人是如何想的？”
诛连不符合现代社会的道德法则，可在封建时代却是一把好用的震慑大棒。
她要用这姓孙一家子的性命，将那些敢于伸手之人狠狠敲醒。
爱钱？
且看全家老小有没有命花再说！
那些土丘八和他的母亲妻子怎么比？
孙文书心中不忿，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只哭嚎着道：“求王妃王爷饶命，王爷……”
他见惯了凌漪的冷情，突然将目光转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瞧着就纯良的萧遥身上。
然后，被一脚给踹了回来。
“若非你等无能，王妃又怎会沙场厮杀，惹得一身伤？”
比起凌漪，萧遥才是最想杀人的那一个。
“好了，别再摆出这副模样了，我的耐心有限。”
凌漪无趣的坐下，淡淡道：“你亲自去在兵卒前揭露孙高硕罪行，干的好，我送你全家一个痛快，干得不好……”
凌漪话说了一半，似笑非笑的道：“你也可以试试。”
孙文书打了个冷颤：“不能……我不能。”
他不能如此做，那些丘八们都知道他过往的所作所为，若是此刻站在人前去诉说一切，那还不得被那些人给生撕了啊！
“随你喽。”凌漪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你的孝心，不过尔尔。”
房间中再次响起她冰冷清晰的声音，孙文书面色变了几变，许久后一咬牙：“我干，请王妃记得今日之语！”
说罢，在御前军的押解之下出了帐篷。
凌漪这次在军营中实行的计划，说不上顺利。
底层兵卒被伍长什长紧紧看着，就连外出如厕都不允许，只能尿在帐篷里。
有些性子的人在过往受刑、被杀，这边军几乎被打造成了孙高硕的奴隶军。
虎死余威在，这些还未从他阴影下缓过来的兵卒们，一时间并不敢因为一道命令就去揭发他们的上司。
他们怕上面这动作只是一时兴起，若是得了他们的证据后就不管了，或者只是对上司略施惩罚。
到时候，出去举报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待着，等到那多管闲事的王妃走了，老子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伍长监控着帐篷中神色木然的边军们，面上满是狠辣：“可若是谁敢出卖老子，老子非得剥了他的!”
听着外面那几个刺头大营中的兵卒们声嘶力竭的控诉后勤的贪污，那伍长冷笑道：“就是告了状又能怎么样？那王妃总不能将所有的将官都给杀了换了吧，她又不是皇帝！”
自古以来，从未有从上到下完全清理将官的事情，这也是这些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将军都死了，你还追着这件事不放，是想让边军哗变吗？
随着他的话，本就木然的兵卒们眼中闪过了绝望之色，俱是如同木偶一般瘫在自己的铺上，木然的看着营帐上头。
直到……
“我是孙高硕的文书！我举报孙高硕贪污受贿，克扣兵卒饷银，举报副将周华贪污……”
那慌张的、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到所有木然之人的耳中，让他们的神色起了变幻。
几位伍长面色更是猛地一变，倏然起身掀开营帐帐篷，目眦欲裂的看着孙文书在御前军的押解下，在营地中巡回播报孙高硕的恶行。
官场上就讲究个面子，读过两本酸书的人更是讲究什么生前身后名，便是有人罪大恶极，有人其罪当诛杀，那也是官老爷的事情。
他们也许会发下来文绉绉的文书，体面的告诉普通百姓们坏官被杀了，却不会用大白话来回的揭开死人的脸皮给大家踩。
谁知道被杀同僚的今日就不是他们恶毒明日呢？给他们体面就是给自己体面啊！
纵使罪大恶极，披着官袍的人也想给自己留一分体面。
可现在，这不按套路出牌的瑞王殿下夫妻，竟愣生生打破了这官场潜规则，让那些糟污事情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不是小打小闹，是直指问题核心！
那些本就没脑子的丘八，被所谓青天大老爷这么一鼓动，还不得造反！
这怎么行！
伍长们心中闪过不妙之感，他们听到身后隐隐的脚步声，回头就见到那些枯瘦的兵卒们犹如厉鬼一般的接近营帐前方。
“放肆快回去！”他猛地抽出腰间长鞭一甩，厉声呵斥这些软弱的兵卒。
可这次，没人再听他的了。
空中长鞭被猛然抓住，兵卒们将他推搡倒地，从他的身上踩过去，朝着凌漪准备的举报点蜂拥而去。
兵卒们不懂凌漪这一道道敲开他们心理防线的法子是什么。
他们只知道，先去举报的人没有被当场杀死，那过去替军官压榨他们的文书也劝他们去举报，最重要的是……
孙将军的文书也反了，这孙家在军营中苦心经营的威望，终于在孙文书像是一条狗一般被拖着痛骂孙高硕的时候，轰然倒塌。
一枚一枚的砝码压在这些兵卒身上，终于让他们倒向了为自己伸冤的那一方。
密密麻麻的营帐中走出神色木然的兵卒，他们或是打伤自己的上级，或是干脆恶向胆边生的直接动手杀了。
这些生不如死的家伙，什么都不在意了，只想求得一个公平。
凌漪对完全部账目，让御前军再抄两份做备案，人则是站在风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我讨厌这个场景。”
抛开对于人类的同情，凌漪的本能就极为讨厌这种资源浪费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