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遥拗不过她,索性就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为她洗洗涮涮。
他小心的避开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一点点为她清理其他地方,又为她浣发沐足。
待到凌漪躺在床上,头发被暖炉烘着的时候,等待许久的太医才终于允许被进门。
太医早在王府下人们敬佩的话中知晓这位王妃做了什么,他小心的看了一眼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的王妃,为她诊脉。
“回王爷,王妃除了气血有些亏空,其他倒是无大碍。”半晌后,他轻声开口:“只需要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萧遥点头,担忧的看着凌漪的伤口:“这里呢?”
“这……”那太医苦笑:“我对金创之事,不甚了解,只能暂且宫中的好药为王妃包扎。若是要最好的治疗,怕是要请经年的军医过来,他们经验丰富,会有些比我更好的法子。”
“先包上吧。”这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凌漪陡然睁开眼睛:“不必在意其他。”
御医被那双过分冷凝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应道:“是。”
“一一?”萧遥担忧的握着凌漪的手:“我去请军医来。”
“兵卒伤残太多,他们还要忙上一阵,我这小伤不必劳烦他们。”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凌漪知晓这伤口并不致命,也不伤及筋骨影响活动,好好养着等它自然愈合就好,根本不必劳烦军医。
所以,规划着通城未来的她才会睁开眼睛,阻止太医。
可萧遥不知道。
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凌漪这副可怜模样,然后在太医的指导下泪眼汪汪的给凌漪伤药包扎。
太医瞧着这位王爷的模样,都有些可怜他了。
这哪来的小可怜,流的泪都快给这干旱的通城下一场雨了。
他拎起自己的药箱悄然退去给王妃抓药,不再打扰这对小夫妻。
凌漪闭上眼睛,耳边就是那一声声的啜泣,扰得她无法静心思考。
她不由得睁开双眼,凝视着萧遥:“你哭什么?我说了没事。”
萧遥也不和她吵,就是哭:“我知道,我就是担心。”
凌漪:“……”
一拳打空,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打了胜仗,你高兴一点,别再哭了。”
哭得她心烦意乱。
萧遥眨了眨眼睛,又有两滴泪落下来。
他连忙去抹,哽咽:“对不起,我忍不住。”
凌漪:“……”
祖宗!
她放软了声音,无奈:“我给你讲讲我是怎么打赢的,你别哭了行不行?”
萧遥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好。”
凌漪闭了闭眼睛,索性不再纠结哭不哭的事情,学着说书先生波澜起伏的将她看来根本没有什么讲述意义的战争过程讲给萧遥听。
讲着讲着,她都觉得那打仗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其他料事如神的军神了。
心中有些不自在,凌漪垂眸看向萧遥,却见他停了流泪,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等她讲接下来的事情。
凌漪不知道为何,梗了一下,无奈继续讲。
她讲那些被她带回来的奴隶,讲那些被她扔下的部落民,讲那许许多多牛羊。
等她讲完了,蜡烛都燃烧了一半,萧遥还是精神满满。
凌漪有点想停了,而后就见萧遥的水龙头又要开始开闸放水。
“倒水去!”她忙阻挡住了萧遥这山雨欲来的架势,将他支开片刻。
饮了一口带着草药味的养生水,凌漪又开始给萧遥讲她接下来对于通城的发展。
怎么管理那些做过奴隶的中原百姓,怎么管理那些对中原文化没有一点认同草原蛮族,以及怎么掠夺更多的人。
她要用这些人在通城之外,建造出一座新城,成为连接中原和草原的纽带,成为吸干草原的虹吸口。
凌漪甚至兴致勃勃的给萧遥用水在岸边小几上画了个人口模型增长图。
那涉及到未来百年新城人的命运,凌漪会制定好惩奖规则,相关法律,让那些人按着自己的想法走。
所有人都会生活在她画好的条条框框中,成为她版图的一部分。
萧遥听着听着,突然开口:“可我们怎么能知道一百年以后的事情呢?那时候我们都死了。”
凌漪披着外衫,眉眼中没有一点对于死后事情是否会按照她计划发展的担忧:“没关系,我死了这个世界也会按照我的规划继续运行。”
她甚至能计算出官员的贪污腐化速度,计算出百姓在生活转好后对于社会的新需求,而后制定更详细的法律和潜在规则去束缚他们。
即便是她死了,这些人也必须按照她的心意行事。
萧遥歪头看着眸光冰冷如机器的凌漪,轻声开口:“可是一一,你不会累吗?”
凌漪失笑:“我怎么会累?”
这些东西所需要的计算量,在她的运行程序中所占得不过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
“可我听得好累啊。”萧遥滑下床头,坐在脚踏上将下巴搭在凌漪的膝上,仰头看着凌漪。
“你要为所有人的未来操心,操心他们生了几个孩子,操心他们种地、经商、从军,甚至连吃什么,走在哪里都要操心,这些真的好复杂好复杂。”
萧遥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这样,你要耗费多少精力呀,还会有时间陪着我吗?”
凌漪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的萧遥,他的小狗眼在朝上看的时候更显得楚楚可怜,极大的满足了凌漪的掌控欲。
她不由的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下巴:“这是你的漠北,我为你殚精竭虑,你竟在想我没时间陪你?”
“这叫什么,妖妃祸国?”说到这,凌漪笑了下。
萧遥不太熟练的给凌漪抛了个媚眼:“祸就祸吧,反正我不喜欢一一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和我无关的事情上来!”
“漠北有好吃的烤全羊,有最好的跑马地,还有无数我们未曾见过的场景,一一怎么可以不陪我去看看?”
“百年太长,我们只争朝夕好不好?”
“不要去管一百年后的人去吃什么做什么,来管管你独守空房数日的夫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