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般心思,当萧遥忐忑前来的时候,她便轻轻敲了下他的头颅。
“去吧去吧,帮我去瞧瞧漠北的云是不是那么低,天是不是那么蓝。”
她笑得开心肆意,像是丝毫不在意儿子即将到来的远行一般。
萧遥神色一顿,随即笑了下:“娘亲放心,我定会给您写信作画,让您也见识下漠北的美好。”
玉夫人戳了下他的额头:“馋为娘是吧!”
“走走走,见你就烦!”
“都要去漠北了,快去准备行囊吧。”玉夫人难得絮叨:“冬日的皮毛衣裳要多带些,药草也要带足,惯常吃的食物种子也要带上些,免得在那边吃不习惯。”
她笑着为萧遥嘱咐着一切,眸中始终不曾有过半点泪花。
在宫中二十几年的人,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演员。
萧遥临出宫之际,遥遥的看了一眼母亲的宫殿,轻声道:“下次再见,便是离京的时候了。”
儿大避母,出宫建府的王爷们,每年能见母亲的日子也就在年节。
可如今,他就要年节也见不到母亲了。
凌漪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等在漠北安定下来,我们便回宫探望娘娘。”
萧遥失笑:“去了就往回跑,倒显得我怕了那苦寒之地了一般,是要被笑话的。”
凌漪挑眉:“瑞王殿下还怕被人笑话?”
她扯了扯他的面皮:“比以前厚了不少,被笑话了也不会脸红,好事。”
萧遥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上了马车。
许久后,他轻声开口:“还好我还有你。”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漪闭目养神:“我总是在的。”
她想,在未来他们也很难分开。
这是命定的缘分,谁也无法拆散。
于是,有些沉郁的萧遥就被她逗得露出了笑来。
不管长成了什么样子,他始终都会为了她的三言两语而欢喜。
回了府邸后,便是忙碌的起始。
各种各样需要采买的物件,王府中需要封存的仓库,出行要带谁不要带谁,种种事情忙的瑞王府翻了天。
罕见的,凌漪没有去管这件事,而是任由萧遥独自琢磨。
偶尔萧遥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能见她慢悠悠的看着漠北风闻,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而瑞王府中的这大动作,自然也是瞒不过其他家的。
兄弟们听说萧遥自请去漠北之事,俱是惊诧不已。
就藩从来都绞尽脑汁求着往繁华之地享福的,还没有主动去那苦寒之地受苦的呢!
老九的脑子没事吧,主动去那地方做什么?
是真的想逃离纷争,还是以退为进?
脑子有病的老九丝依旧忙忙碌碌,丝毫不接兄弟们偶尔伸过来的试探。
如今十几名皇子中,无一是同母所出,感情本就淡薄。
以往萧遥笑嘻嘻的时候,其他兄弟们还能假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乐呵乐呵,如今他冷了脸,其他兄弟也不好再试探什么了。
万一被宫中的父皇看到,心血来潮也将他们都给扔到漠北去怎么办?
他们可不想去那苦寒之地受苦!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萧遥身上的时候,凌漪正如饥似渴的阅览着有关于漠北的大小事情。
有关于风土人情的、有植物种植的,有三十年来大小官员任命的,也有与北方蛮子们永不停歇的斗争的。
无数资料随着漠北的地图一起印在了凌漪的脑中,如今最为了解漠北的可能不是他们的父母官,而是在瑞王府中从未去过那里的凌漪。
万事俱备之际,宫中的圣旨也已经姗姗来迟。
皇帝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将萧遥封地定在漠北,只给了他暂驻漠北监理四镇的权利。
可虽未真正就藩,却也给他拨了三千就藩精兵,俱是从御前营中的精兵悍将中遴选而来。
这等毫不掩饰的优待,让其他儿子羡慕的红了眼睛,恨不得以身代之,在不就藩的情况下让父皇也赐给他们这些兵马来。
人在京城,手中还有兵,那还怕其他兄弟吗?
“可即便是有兵,人却不在京城又有什么用?”萧献轻笑着开口:“难不成他还能凭着三千精兵打回京城吗?”
至于那总督北方四镇的职位,他倒也不觉得如何眼红。
开国之初,这朝堂上固然是武官的天下。
可天下太平之后,文官们就该粉墨登场了。
他们有着最为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是满脑子都是肌肉的武官们拍马不能及的。
只要父皇还想让这江山稳定的传承下去,就必不可能让武官涉及这夺嫡之事!
别说萧遥那娇气性子不能得到武官们的青睐,就是他走狗屎运得了,也于大事上无甚助力!
清溪为他脱下外袍,崇拜的看着运筹帷幄的男子。
她总是喜欢他这样,有他的运筹帷幄才有自己的美好未来,她只希望他能谋算那至高位置,让她也成为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倘若他得了那位置,那凌漪的威胁就也不算什么了。
被她心心念念的凌漪,此刻正站在树梢之上,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屋子。
房中烛火映在窗上,将那相拥的两人身影映照得清清楚楚。
自进京以来,除了安哥儿在家的那段时间,她每日都会在萧献王府外逗留半个时辰。
也正是如此,能让她清楚的摸到萧献的行动轨迹,算清萧献什么时候会在府中,会在他的爱妾房中过夜。
清溪虽受宠,却依旧不是正妃,自然不可能住在王府中轴线的正房之中。
为了不让爱妾受委屈,萧献为她选了虽然偏了一些,但却有假山流水的大院子。
这院子靠近王府外墙,正是弓箭能触碰到的地方。
在夺嫡之后,王府守卫越发的森严,凌漪知晓她再没了近身搏杀那对狗男女的机会。
但这不代表她放弃了这件事。
面无表情的摘下身后的大弓,搭上一根由她亲自雕琢的,极为粗大的箭矢。
那箭矢前头,还有她艰难提纯配置的小包炸药、
长弓如满月般拉开,而后被猛然放开,弓弦在空气中发出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