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兆尴尬的眨眼,眼睫在凌漪的脖颈上一蹭一蹭的。
他嘴硬得嘟囔:“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在认真执行任务罢了!
闻兆理直气壮,然后被揪着耳朵连亲了好几下,眼睛盈着不满的水汽幽幽凝视凌漪。
凌漪一下一下的摩挲着他的后颈,感慨年轻人就是没定力,只稍稍逗了一下就克制不住自己。
“你别闹。”闻兆扣住在自己后颈不老实的那只手,声音哑了下来。
凌漪顺势收回手,在他俊俏泛红的小脸上拍了拍:“闹什么?我在和你说正事。”
正事?
闻兆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沓沓纸张出现在他的面前。
“关于青霉素的所有实验室经验和小规模工业化的设想。”凌漪冷冷清清的声音瞬间将闻兆扔到了北极,让他一激灵迅速清醒过来。
这下,什么反应都没了,黄心小白杨终于要面对残忍的工作。
闻兆凝视着那些资料许久,突然间起身从柜子中掏出新奇的相机来。
这是他初来乍到逛商场的时候买的,土包子进城的大少爷自然不懂什么型号,只挑着贵的拿了好几台进口相机,还将店里的所有胶卷都给包圆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脖子上挂个相机四处的拍,而后又在拍腻了之后将相机扔在柜子上落灰。
如今,这谁都见过,谁都不会去怀疑的相机,再次的有了用场。
示意凌漪把守房门,闻兆啪啪啪的给那些纸张拍起照来。
直到将房间中的胶卷用了大半,将文件备份了好几份之后,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资料……”他迟疑的看着这些珍贵的原稿,一时拿不定主意。
按理来说是该保存的,这在抗战胜利之后将会是珍贵的文物。
且如果凌漪想在国外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这些也能用得上。
他珍惜凌漪的劳动成果,可凌漪这个劳动人民,却是没有一点迟疑的将东西全收起来:“找机会我烧了!”
为了躲避东瀛人安全写下这些东西,凌漪不知耗费了多少脑细胞,如今它们没用了,还要她耗费精力去监管?
这绝对不可能!
余光瞥见男人的不舍,凌漪亲了亲他的眼睛:“没事。”
如今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尽快大规模制备青霉素,救治战场上的人。
然后用多余的青霉素去换取外汇和物资,顺便冲击一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生产力都非常低下的药厂,让国内在生物制药上抢跑。
比起这些,论文荣誉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凌漪不觉得用别人的成果得个医学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也不觉得没有这个奖项会有什么委屈。
闻兆望着她清亮的眼睛,半晌后重重握了下她的手腕:“我们会记住你的。”
当秘密被揭开,所有在这药之下活下来的人们都会记得她的。
“矫情。”凌漪并不适应这种煽情的氛围,瞪了一眼突然感性起来的人。
闻兆再不去纠结那些文件,而是整理起那大把的胶卷来。
“过些天,我会让人分别将这些东西送出去。”
从沪城到西北的路无疑是漫长的,其中会有无数的意外。
也许会被东瀛人抓住,又也许会被西南杀害,甚至于山匪天灾都有可能成为这份资料不能到达西北的祸首。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的备份,尽量多的派出人去送这一份值得所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保护的珍贵资料。
随着刺杀风波的平息,特高课在抓了一批军统喽啰后,也终于无奈的放松了对沪城的监控。
此处的势力实在是复杂,虽然东瀛人嘴上说天下第一谁都不怕,可谁都知道,他们的嘴巴可比身段硬多了。
在特高课和宪兵队心不甘情不愿收缩搜查范围的时候,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沪城之中。
两三个留着钓鱼的饵都突然消失,让中村不由得大为恼火:“这些红脑壳突然发什么疯!”
本来前些天他抓了个中统,还从这些专门搞内战的家伙们口中套出了几个红脑壳的消息。
他本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将那些家伙的上线都给抓来的。
可谁能想到,他竿子刚甩,这些家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次性走这么多人,难不成他们放弃沪城这块地方了?
不无恶意的想着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中村只能无奈的暂时放弃对这些人的行动计划,只留几个人盯梢。
他就不信,那些人不会回来了!
等他们回来,他就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再不给他们逃脱的可能!
“家里怎么说?”东来商铺的老板娘缠着毛线,不解开口。
东来商铺老板像是普通客商一般在窗边点燃烟斗,慢悠悠道:“不知道,命令只是让我们带东西回去,如有任何意外可以立即毁灭资料,无需迟疑危险是否存在。”
那一份电报的措辞前所未有的严厉,让他不禁对藏在拐杖中的资料升起十二万分的重视。
这位掌柜的和他名义上的夫人借着商行的便利为前线提供了许多紧俏药品纱布和粮食,在物资紧缺的如今,所处位置可以说是极为重要。
可这般重要的身份,却因为一卷胶卷被组织上命令立即放弃,可想而知那胶卷究竟有多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还知道有几个同样属于市委的同志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从彼此谁都不知道的渠道同时离开了沪市。
老板娘慢悠悠的将剪刀缠进了毛线中,低声道:“可惜了那商铺。”
依着她多年地下工作的经验来看,送过这份资料的所有人都不会再回到沪城了,她辛苦经营出的商铺也就再没了能输送物资的能力。
老板笑呵呵的道:“家里会有安排的。”
在这亚洲最乱的毛线团上,组织不会吝于多插几根针的。
没有他们也会有旁人。
而那个旁人,就是即将和东瀛人赚大钱的闻兆了。
玄关处。
闻兆穿着黑色警服,将警帽端在手中,轻咳一声扬着下巴道:“少爷我晚上和中村先生有约,就不回来了。”
凌漪为他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小声埋怨:“这身子才刚好,怎么就不着家?外头就有那么好?”
“啧,你懂什么?”不悦的哼了一声,闻兆摆足了一家之主的架势:“爷们的事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