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要的就是金枝这样的回答。
听到之后,宋玉枝面上只作不信道:“我知你和叶儿素来不和。但再不和,同样姓金,你都不能这般……”
“谁说我是因为同她不和,才这样说她了?”金枝急急地说,“我金枝再混账,好端端也不会用这种话说自家人。她金叶本来就不是我家的人!”
宋玉枝一脸的疑惑,让她继续说下去,还让门口的守卫帮忙沏了壶茶来。
金枝喝过了热茶,润了润嗓子,“我就同你从头说。我确实有个姐妹叫金叶,还真是我姐妹,不过却不是现在你口中的叶儿……”
在金枝的叙述里,十几年前的一次雷雨夜,他们家隔壁突然来了了不得的贵人躲雨借宿。
贵人的排场,三言二语说不清,总之就是把觉浅的金老太太给吵醒了。
醒了之后的金老太太喊上家里最忠厚、最好脾气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一道摸到隔壁,想趁机捞些好处。
没想到,那大人物的家奴并不让他们靠近。
金老太太也不死心,打了把破伞缩在自家墙根下,一等就是半夜。
直到后半夜,她实在熬不住了,就自己去睡了,让大儿子和大儿媳轮流守着。
等金老太太再睡醒,就已经到了天亮时分,天气已经放晴。
坏天气都过去了,大人物肯定是离开村子回城去了。
这么想着,金老太太连头都顾不上梳,就往隔壁跑。
跑去一瞧,不止贵人没了个影子,连隔壁那当了大半辈子的邻居一家,都全部不见了!
金老太太当时就拍着大腿直后悔,“早知道隔壁有这么好的前程,前头他家媳妇养身子,跟咱家借红糖跟鸡蛋,我就不该不借!”
说完,她又去找大儿子和大儿媳,不死心地问说:“昨晚我让你们守着,你们守出什么结果来没?”
金家大儿子吞吞吐吐道:“我们是按娘的吩咐守着,但昨晚风雨那么大,就算隔壁住着,我们也听不清具体动静, 只知道后半夜,贵人一家就坐上马车走了。然后没过一个时辰,天还不亮,隔壁婶子一家子也走了……”
金老太太差点被气了个倒仰,痛骂大儿子没用。
骂了好半晌,金老太太眼见大儿子挨着骂都心不在焉,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屋里瞟,她察觉出不对劲了。
“老娘看你和你媳妇是家里最忠厚的,才把差事交给你俩!说,你俩是不是背着老娘,偷到了什么宝贝给藏起来了?”
金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推开他,径自冲到他们夫妻的屋里。
刚冲进去,金老太太就看到大儿媳把什么东西给塞进了衣柜里。
“好你个贱蹄子!原说老娘起了身就见不到你,还真叫老娘猜中了!你们夫妻果然是合起伙来狂骗我!偷到了什么宝贝,快交出来!”
金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扑向衣柜。
“娘!不是什么宝贝,而是……而是……”
她那大儿媳眼见实在瞒不住了,才将柜门打开。
金老太太这才气顺了些,喜滋滋往衣柜里看过去。
结果一瞧之下,她顿时傻眼了——里头根本不是宝贝,而是个进气多,出气小的死孩子!
说到这,金枝嫌恶地撇了撇嘴,“我阿奶直呼晦气,让我大伯和大伯母把孩子扔出去。可我大伯和大伯母是真的傻,说什么这孩子被隔壁孤零零地丢下来了,实在是可怜。尤其是我大伯母,说捡到那孩子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身体都凉了,但她一抱起来,那孩子却忽然有了一点微弱呼吸,可见他们有缘,更可见那孩子命不该绝……”
宋玉枝心头一阵狂跳,面上依然云淡风轻,“你的意思是,那孩子就是现在的叶儿?”
金枝说是啊,“我大伯母进门最早,早年就生养过好几个孩子,每个都养不活,捡到那孩子的时候,她亲生的女儿才刚夭折没几日,还没对外宣扬。他们苦苦哀求,还答应往后养孩子的银钱,由他们夫妻另外去挣,不从公中出,还说保不齐哪天隔壁邻居就回来了,到时候能用这孩子狠要一笔银钱……我阿奶才勉为其难让那贱丫头顶了我堂妹的名字,养在我家。”
“可没想到,那贱丫头不止生下来奇怪,命更是硬。我大伯父大伯母养了她之后,也就两三年,就先后生病去世了。叫我说,就是她克的!那会儿我阿奶就想把她丢出去喂野狗了!偏她是真的命硬,我阿奶丢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她都能被同村那些多管闲事的人给救回来!这么些年了,她家人一直杳无音信,半点还好处没有,反倒赔了我家好些个米粮。你说,我骂错她没有?她是不是天生就该给我家当牛做马,偿还养育之恩?”
跟先前一样,宋玉枝推测的大方向是没错的,只是细枝末节上还是有出入。
原来方大夫人不是直接在金家生产的,而是在金家的邻居家里。
那邻居把女儿给了方家,也应承下帮方家妥善处置“死婴”,但转头他们便觉得干系甚大,便连夜搬走了。
其实这样的发展倒也确实更合理——金家只以为叶儿是隔壁邻居抛弃的孩子,没把她同显赫的贵人联系在一处。
所以后头才会那般苛待叶儿,也没指望在叶儿身上压榨什么破天的富贵。
不然以金家人贪婪成性的秉性,也不会在收了十两银子之后,就答应放叶儿自由。阖该死抱着叶儿不撒手才对。
也难怪方家数月前就派人去丰州城了,却是到现在也没有个具体章程——
谁能想到方大夫人当年产下的婴儿只是假死,还被隔壁的金家给收养了呢?
宋玉枝理清了思绪,说话也越发不紧不慢,“真是这样吗?我瞧你比叶儿也没大多少,那会儿你才几岁?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呢?”
“我早就说了,我打小就聪明着呢,很小的时候就记事了!”金枝自豪地昂了昂下巴,“我阿奶都不知道我记事早,当着我的面念叨过好几回,我怎么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