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
饶是宋玉枝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是被往前推了一个踉跄。
背后传来一声尖叫。
下一瞬,宋玉枝跌入了那荷叶葱郁的荷花池里!
泛着凉意的池水灌入了鼻腔,窒息感扑面而来,宋玉枝呛了口水,似乎听到有人在岸边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喊着“来人啊!救命!”。
但此时她什么也顾不上了,耳朵里充斥着沉闷的咕噜声,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不会凫水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挣扎,四肢在水中胡乱地扑腾。
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是跌入浅水中,只要水深不足以让人站立,落水者都有可能会因为无法保持身体平衡而溺亡。
幸好,这具身体虽然不擅水性,但宋玉枝上辈子学过游泳。
在最初的慌张过后,宋玉枝憋住了呼吸,克制住了胡乱挣扎的冲动,逐渐找到了游泳的感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几息工夫,也可能是将近一刻钟,宋玉枝听到了岸边的脚步声。
“这里!在这里!快救人!”
一声声“噗通”声响在四周响起,未多时,宋玉枝被几个值守的宫人托出了水面。
和煦的春风吹拂而来,宋玉枝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她心下安定,畅快地呼吸了几下后,脑中紧绷的神经一松,干脆就顺势“晕”了过去。
未多时,宋玉枝在南花园附近的荷花池落水的消息,已经是不胫而走,阖宫皆知。
太后知晓后,再顾不上再听戏,让人把宋玉枝一路送回了仁寿宫。
晚些时候,连前朝的建元帝都惊动了,特地使了身边的大太监过来查看。
一众官眷也跟着回到仁寿宫,私下里议论纷纷——
“好端端的,武安侯夫人怎么落水了?”
“这谁知道呢?不过我听人说,武安侯夫人当时可不只是她自个儿,还有她姐姐呢!”
“嘶!你的意思是……”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宋家那些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也是,武安侯夫人今日风光无两,那位宋家的大娘子又素来是个莽撞恣意的。”
还有人凑到方如珠身边,打听问说:“方大姑娘,你在宋家也住了不少时日了。肯定比我们这些外人知道内情。武安侯夫人同那位宋大娘子,关系到底如何?”
方如珠面露难色地道:“我义父所住的院子,同宋家其余几房相隔甚远。我素日里都是同玉枝姐姐玩在一起,和宋家大姐姐接触并不多,因而并不知晓。”
这样的回答,听着像是半个字都不肯多往外透露的模样。
但对于日常交际应酬惯了的人而言,却足以品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一家子姓宋的住在一起,二房却居住在偏僻之地,果然是已经分家。
而且两边就算再远,终归不过几步路的工夫,又不是住的天南地北的。
宋玉枝同宋玉锦这对年龄相仿的姐妹俩,平素却全然不接触,更可见她们二人关系恶劣!
一众官眷把这些个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遭,互相对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也没再抓着方如珠多问。
*
说回宋玉枝这边。
初时她只是顺势装晕,后头被人抬回仁寿宫,换下了身上湿透的衣服,灌下一碗姜汤后,她便是真的脱力睡过去了。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宋玉枝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间时分,回到了自己厢房的床上。
厢房内光线昏暗,只床头点了一盏油灯。
宋玉枝躺过半晌,感觉到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有些脱力,便撑着身子坐起身,撩开床幔,看到了床头放着一壶温水。
宋玉枝刚把水倒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一眨眼,沈遇便推门进了来。
青年脸上难掩关切,快步上前道:“这水是傍晚时换的,可能有些凉了。我再去给你换一壶。”
宋玉枝忙说不用,轻笑道:“水还温着。下午‘喝’了那么一肚子水,我哪里还喝的下?只是嘴唇有些干,沾沾嘴唇就好了。”
沈遇并没有跟着宋玉枝一道玩笑,他沉默地在床头坐下,接过宋玉枝手里的水杯,确认水还温着,亲自喂她喝过一口水。
宋玉枝看着他紧紧蹙起的剑眉,也不敢胡乱再开玩笑了。
“沈大哥,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青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想午后,他本是在前朝大殿上接受群臣的恭贺,与他们宴饮。
前朝没有太后这位寿星公坐镇,今日恢复身份、承袭爵位的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他又不能像二殿下似的,使用尿遁战术,跑到其他地方去躲懒。
故而不知不觉间,沈遇便喝的有些多了,思绪也有些发散。
他想圣旨同样也送到了后宫,自家小夫人如今应该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知道如今她是忙于交际应酬呢,还是想了法子,找了个地方躲清静,亦或者,她跟往常一样,虽然并不热衷场面上的客套,却自有长袖善舞的本事,如鱼得水……
千想万想,沈遇断然没想到再听到自家小夫人的消息,会是她失足落水!
那一瞬间,沈遇仿若回到了多年前血染的战场上,他看着亲人、手足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
耳朵嗡嗡作响,凉意瞬间侵袭全身。
偏偏事情又发生在宫里,作为外男,他还不得前往后宫,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前朝等着、盼着。
宛如一个等待判刑的囚犯。
幸好,天可怜见,黄昏之前,他没有等来最坏的结果——
经过太医的诊断,宋玉枝只是落水受惊,并没有大碍,喝过了带着安神药材成分的姜汤,已经安然无恙地睡过去了。
建元帝约莫是瞧出了他的忧心,特许他提前带着宋玉枝回了家。
回来后,沈遇又让老医仙帮着宋玉枝诊治了一番,诊治的结果和太医所说一般无二,沈遇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眼下,沈遇自不会仔细去说当时自己的心情,没得让宋玉枝在受惊之后还平添自责。
但宋玉枝还是从他略有些发红的眉眼里,瞧出了端倪。
她心头又酸又软,声音突然也有些滞涩,“沈大哥,对不起。是我不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