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方如珠,二殿下脸上的笑意顿了顿。
但很快他又神色如常地道:“方姑娘和我的婚事,是两家老太爷在世时就订下的。前些年咱们避入南地,难为方家顶着压力都不曾悔婚。等到父皇起事,方家更是在暗中鼎力相助……”
兰贵妃挥手,“我的儿,虽说婚姻大事,并不是你们两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可总归得你情我愿,郎情妾意,方能锦上添花……你怎么光提起方家?”
二殿下笑道:“母妃别打断我,我正要说方姑娘呢。她蕙质兰心,贤良淑德,一言一行,皆是名门淑女的典范。儿子也不是那等只看重女子颜色的俗人,能娶到她,儿子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母妃说的郎情妾意……”
“从前两家离得远,别说见面,便是通信也不方便。后头方姑娘到了军中,我又那般忙,忙得全仰仗先生照拂她。如今一切都好了。等我们成了婚,多的是时间相处,想来自然是能处出感情的。”
他侃侃而谈,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越是听他这般说,兰贵妃脸上担忧之色却越发重了。
男女之事,又如何能如此以理智来分析呢?
情爱真上了头,那可是会全然没有理智的。
海晏这样态度,足可证明他对方如珠半点都没有生出风花雪月的心思!
话到嘴边,兰贵妃张了张嘴,突然想到自己同丈夫早年那般恩爱两不疑,那般情深义重又如何呢?
如今还不是猜疑横生,貌合神离嘛?!
而且如果海晏真的因为不属意方如珠,而试图悔婚,必然会教旁人捏住把柄,再无可能问鼎太子之位。
遂也没了劝解的立场,兰贵妃又把那些话给咽回了肚子里,转而道:“你也别赖着了,还回前头去。别让你皇兄又捉到你错处做文章。我也该回仁寿宫了。”
母子俩说了会子话,二皇子的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便暂且分别,各自去忙。
*
宋玉枝这边,从凉亭出来后,还是先前那个去请她过来的宫人,沿着原路送她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才刚到仁寿宫前,就看有另外的宫人脚步匆匆地出了来。
为首的宫人见到宋玉枝,明显松了口气,“宋娘子回来了就好。快请进去,圣上有旨!”
宋玉枝再次错愕了一瞬——圣旨不是昭告沈遇的身份么?
这种宣告意味的圣旨,怎么还指名道姓需要自己接旨?
来不及思索更多,宋玉枝随着宫人,快步进了正殿。
正殿之上,所有人已经到齐。
宋玉枝按着宫人的指引跪定之后,手捧圣旨的大太监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是经过翰林学士修撰的,辞藻极为华丽。
前半截内容确实跟宋玉枝猜想的没差别,就是说寻得了武安侯府的遗孤,然后对沈遇夸赞了一番,恢复其身份,归还武安侯府的产业,让沈遇直接袭爵。
后半截内容,则是突然话锋一转,以各种溢美之词夸赞起了宋玉枝,给她加封了一品诰命,顺带还进行了一些例行赏赐,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等等。
半盏茶的工夫不到,圣旨宣读完毕。
宋玉枝从从六品翰林之女,一下子变成了被建元帝亲口嘉奖、诰命在身的一品侯夫人。
她自己尚且懵着,其他人就更别说了,都是错愕异常。
“武安侯夫人,快结旨吧。”大太监并不见怪,轻声提醒。
宋玉枝定了定神,“臣女……臣妇接旨,谢陛下隆恩。”
圣旨交接过后,大太监请宋玉枝起身,又躬身上前,和太后言语了几句,解释说:“陛下今日十分高兴,宴上吃多了酒,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
太后不以为意地笑道:“今日双喜临门,确实是难得的好日子。皇帝平日辛苦,今日松散些也无甚。你让他只管高兴,不必记挂哀家这里。”
大太监应喏一声,从仁寿宫离开。
那个跟在宋玉枝身边的宫人快步跟了过去,奉上兰贵妃早就备好的赏银。
等前朝的宫人散了,太后让众人继续吃宴,鸦雀无声的大殿恢复了热闹。
宋玉枝捧着装有圣旨的锦盒,下意识地就要往偏殿回。
“武安侯夫人这是去哪里?”
“先前我瞧着我武安侯夫人便不凡,正想同侯夫人攀谈,却苦于没个由头。”
“没错。武安侯夫人别急着走,好歹同我们说说话。”
“武安侯夫人头上这支翡翠簪子,水头真好,造型也雅致。看着像是有银钱也买不到的,可是宫里贵人赏赐?侯夫人插戴着,也太相衬了!”
一众整个上午,都没分出一个眼神给宋玉枝的官眷,笑盈盈地将宋玉枝围住,拦住了宋玉枝的去路,寒暄道喜。
要搁平时,宋玉枝自然能进退得宜地应对。
但今天才过去了半日,就已经接连发生了数桩连宋玉枝都始料不及的变故,她眼下实在有些疲惫,需要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没心情同陌生人交际应酬。
无奈老话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这些又都是官员家的夫人和小姐,并不是宋玉枝从前日常招待的普通客人,轻不得的,重不得的。
宋玉枝便只能强压住翻飞的思绪,同她们应酬了几句。
好在,这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
兰贵妃后脚过了来,同太后道:“晨间天还阴沉沉的,这会儿却成了好天气了。母后,咱们不妨去听戏?”
皇后闻弦歌而知雅意,“妹妹说的不错。晨间看着天气不好,本宫还当南花园的戏台子是白搭了。如今正好热闹一番。”
太后接了帕子擦过嘴,扶着宫人的手站起身,“兰儿说的在理,前几日钟鼓司才排了新戏,哀家早就想听了。”
寿星发了话,众人自不好再“揪”着宋玉枝不放。
且一品侯夫人再煊赫,那怎么也不及宫中贵人的分量。
众人齐齐跟着太后一道前往南花园。
眨眼的工夫,殿内清静下来。
宋玉枝松了口气,捧着锦盒和自家人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