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仙端详了宋玉枝的神色,多少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撇开辛夷的手,“我说啥啊说!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咱们外人少掺和!”
辛夷不大服气,“可是……”
“可是啥啊可是,没啥好可是的!不信你问问人家,是想听咱们这样的外人说,还是听自家夫婿说。”
虽然人人都说老医仙脾气古怪,但他这把年岁并不是白活的,看人看事还是颇具眼力的。
宋玉枝确实已经猜到有一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而且还十分要紧的,也确实是想听沈遇亲自同自己解释。
她对着辛夷点了点头。
辛夷遂也不磨着老医仙说什么来龙去脉了,师徒二人还去一旁叙旧。
等了约莫一刻钟,那二公子从马车上下了来,神情含笑地同宋玉枝拱了拱手。
宋玉枝再次回礼,他侧身避过,还道:“表嫂不必客气。来日我再登门拜访。”
言罢,他又去同老医仙说过几句话,便告辞而去。
老医仙顺势留下。
辛夷和沈遇本就是奔着老医仙出府的。
宋玉枝被这插曲一闹,这日也没有心思跑牙行了,一行人直接打道回府。
沈遇的伤俨然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得知今日总算联络到了辛夷的师父,还直接把人给请回了府,周氏等人都十分高兴,也顾不上同老医仙客气寒暄,就请他为沈遇诊脉。
老医仙搭脉的工夫炉火纯青,在一家子的注视下,他双指在沈遇脉上搭过几息工夫,就收回了手,无奈道:“你这是又用过那缩骨的功法了吧?早知道你小子这般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老夫当年就不费那工夫给你治伤了!”
一听这话,宋玉枝察觉到不妥了,试探着道:“沈大哥说,他那功法虽会伤身,但只是一时的,后续便是不治,至多也只是三不五时咳血,半年内便可自愈。”
“这话倒是没错。”老医仙捋着白胡子,“他这种伤,一般的大夫瞧不了,即便是我家辛夷,也没本事治,让他们来瞧,纯属浪费时间和药材。岂不是只能等着自愈?但是,他有没有和你说,他自愈之后还会落下后遗之症?”
宋玉枝默然地摇了摇头。
老医仙越发没好气,“我来告诉你们,这缩骨功法的后遗之症,除开咳血外,还有五脏如焚的剧烈疼痛!这小子大概是想着痛上半年,身体习惯了,就不用说了?这小子的爹当年就是凭借这功法屡建奇功,结果还不到四十就落下了周身的伤病,否则当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
辛夷又在一旁扯他师父的袖子,低声道:“师父,您方才不是还和说,少掺和人家夫妻之间的家事吗?现下您断症就断症,说这些干啥?”
老医仙瞪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别的事,我都可以由着你的性子。但我观沈小子的脉象,明显是被下虎狼之药!那药是出自你手吧?你怎么能不在知会家属的情况下,擅自给伤患用这种药?!”
辛夷被说得垂下了脑袋,“是沈大哥拜托我别同宋姐姐说的。而且我那药又没啥问题。”
老医仙气极反笑,“你管可能致人昏睡叫没问题?哦,你是想着昏睡过去,就感觉不到五脏六腑的疼痛了,是吧?只没想到,他的身体是经过我调养的,意志力又远比一般人强大。你那药来了个两头不靠,既没让他昏睡过去,也没能缓解他身上的伤痛,反倒让他陷入了好长一段时日的虚弱!”
辛夷的声音越发小了,“好歹沈大哥在吃过我的药后,能睡上那么一两个整觉了。师父也别把我开的药,说的啥也不是哇!”
人前到底不是教训自家徒弟的场合,且辛夷的药只是没效果,并没有加重沈遇的伤势,老医仙说着话瞪了辛夷一眼,便再次看向宋玉枝道:“给我一日工夫,我明日就把医案弄出来。至多半个月,就能让他恢复如初,必不叫他落下任何病根。”
他老人家能把话说的这么满,显然是治好沈遇的伤极有把握的。
宋玉枝等人或多或少都听闻过他的威名,便都放下心来。
宋彦亲自相送,对老医仙歉然地解释说:“家里现下地方不充裕,只能委屈老先生先住在前院的倒座房。”
“不妨事。老夫在山野之间都住得,能得单独一间屋子就很好了。”
老医仙不以为意地说着,提溜上辛夷的耳朵,“你这浑小子跟我一道住到前院去!”
辛夷今日已经被狠说了一通,自知逃不过一顿罚,也不挣扎,乖乖跟着老医仙去了。
宋玉枝目送他们离开,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睛——
难怪先前沈遇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也是没多会儿就醒了。
也难怪辛夷今日会那般焦急地说再过个把月,找不到他师父,沈遇的伤就该自愈了。
原来沈遇对他的伤势还是有所隐瞒,而辛夷则担心诊治不及时,让他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她这神色落到周氏和赵大娘眼里。
二人对视一眼,周氏率先开口:“这事是遇儿不对,伤情怎么能藏一半说一半呢?”
赵大娘帮腔:“就是!这臭小子藏着掖着的毛病是该改改了!枝枝,你先别生气。再等半个月,等他伤彻底好了,你看我怎么削他?!”
说来说去,她们就是担心宋玉枝因为这件事,同沈遇生了嫌隙,伤了夫妻情分。
宋玉枝明白她们的苦心,正要开口。
沈遇抢先一步,沉声道:“娘,你们不必为我说话。我确实对不住枝枝,我隐瞒的不止这一桩事。”
话音落下,正好宋彦送过了老医仙又折返回来。
眼见人已到齐,青年闭了闭眼,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吐息了几次后,缓缓道:“沈遇并非我的本名。我是……沈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