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民兵营里。
却说那牛二被沈遇刺穿肩胛之后,一直躺到腊月才将将可以下床走动。
这期间,牛二没少继续编排沈遇,说:“好端端的演武比试,本来该点到即止,那姓沈的也太心狠了一些,只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兄弟们往后跟着这样的教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啊!”
然而跟他同样从桃源村出来的兵丁,这次却不会再附和他了。
沈遇身怀以一当十的本事,若真的心狠,大可以直攻牛二的要害,不死也能要他半条命!
哪里会是现下这副还活蹦乱跳、有力气说人是非的模样?
其他兵丁听到这样的话,就更没好气了,“你这厮不要脸地偷袭沈教头在先,别说沈教头现下只是伤了你,杀了你又如何呢?你可别忘了,咱们入营之时可是签了军令状的!”
那日衙门的文书给众人登记,一方面自然是统计入营人数,另一方面就是让一众兵丁签署军令状。
考虑到很多兵丁不认识字,衙门的文书不厌其烦地用通俗易懂的话,给每个兵丁都仔细说明了。
其中就有一条,就是操练和对战会有难以避免的伤亡,民兵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不得事后揪着不放,闹将开来。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做不得假。那是要兑现的。
牛二若是还想闹腾,少不得军法伺候!
几次之后,牛二没人相助,才渐渐安稳下来。
这日他可以下床了,午间便摸去了伙房。
一众兵丁才刚操练结束,个个都是大汗淋漓,一脸的生无可恋。
倒也不是沈遇这教头制定的操练计划不好,把他们都给累得不成模样了。
恰恰相反,沈遇沈遇当选教头之后,的霍知州和贺同知还有城中公务要忙,在留下一些官差之后,便彻底脱开手来。
考虑到大伙儿都是平民百姓出身,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沈遇制定了一个由浅入深的操练计划。
一开始,他带着一众兵丁上山伐树,制作木枪。
在他的指点下,短短几日,众人便制出了数百杆合用的木枪。
成就感满满的同时,今日沈遇更是带着众人上山打猎。
寒冬腊月,草木凋敝,山林间野兽不多。
但沈遇入山如归家,就仿如生来就在山林中一般,他循着各种痕迹,给一众兵丁指明了各种兽类所在的方向,还教他们如何驱赶、围猎,如何布置陷阱……
众人在山林里待了一上午,野鸡、野兔猎了数十只、甚至连獐子、狍子都抓了好几窝。
虽然沈遇后来让他们放归了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收获颇丰。
有些急性子的见识过沈遇百发百中的箭术,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后头的关于射箭的操练内容。
是以他们累归累,却并不觉得日子难熬,现下生无可恋,纯粹是被兵营里的伙食给闹的。
这几天,伙房的伙夫已经换过两轮了。
第一轮的伙夫说自己早先入食肆当过帮厨。
在男人不下厨房的现在来说,已经很是难得。
结果那人信誓旦旦一定做好饭食,转头就把饭给烧糊了,并且一糊就是连着糊了好几日。
那可是粳米啊!
平白烧糊那么些,看得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出身的人,心疼得直抽气!
后头他们却还得卯着劲儿把糊味浓重的饭,拌着伙夫煮的清汤寡水的白菜汤一道吃了。
毕竟不吃就是真的浪费了,更耐不住下午的操练。
到了昨日,那伙夫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干下去了,便跟沈遇提出换人。
于是民兵营就迎来了第二位“青出于蓝”的伙夫。
正是从桃源村出来,家里养了好几头猪,从前只在家烧过猪食的那位。
他倒是勉强算有些大锅饭的经验,没有把饭食烧糊,却也真的只做名副其实的大锅饭——
他把米、菜、肉那些个直接倒入大锅里煮,美其名曰反正都是吃进肚子里的,煮成稠粥一碗喝下去,既方便又省事!
结果就是这人煮出来的稠粥,一顿没味儿,一顿咸的齁死人,质地更是和浆糊没两样。喝进嘴里都粘嘴!
隔天更会腹胀如鼓,出不了恭。
而且这人大概是做猪食习惯了,不讲究的很,“浆糊”里还会带着泥沙,甚至硌牙的小石子儿!
也就是沈遇这当教头的和他们这些兵丁同吃同住,加上他们这些人都不想当伙夫,也没能力在简陋条件下,烹饪数百人的饭食,加上贫苦出身的众人从前也没吃过多少好东西……
否则他们可不会还认命地按时按点过来,接受猪食的“洗礼”。
牛二过来的时候,沈遇不在,众人正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余光瞧见了牛二,众人也不同他说话,至多只鄙夷地扫他一眼。
这档口那牛二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得捏着鼻子做人,便也不敢如何,径自去寻同村的黄六等人坐在一处。
众人说了会子话,仍不见“浆糊”上桌,这才有人反应过来道:“要不常说‘山中无岁月’呢!兄弟们,今天是宋记开始给咱们送饭食的日子!”
这话一出,一众兵丁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早就听过宋记的名声了。开业半年就能当选官家食肆,那饭食得做得多好吃啊?!”
“我也是,我还听说宋记一开始就是在码头上做盖浇饭起家的。生意那叫一个红火!也就是凭借那盖浇饭,宋记才能从小摊档摇身一变,成了城中有名的店家。”
“兄弟们别忘了,宋记的东家可是咱教头夫人。咱教头那么好的人,他夫人长得像仙女似的,想来心肠更柔软……哪怕是看在咱教头的份上,她也会把咱们的饭食做得更可口!”
众人越说越起劲,脸上再不见颓色,只剩下期待和兴奋。
牛二听过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道:“我看未必!”